以世子之尊守边关,与其父一般令人钦佩。“所以说,这两年京城的风气已经变了。原先大受追捧的净是书院才子,现下你再去问问,十之有九倾慕晏小郎君!”大爷抚须笑道。小娘子讷讷称是,心里却回想方才的惊鸿一瞥,暗暗道:大爷还是大爷,果然不懂女子的心思。佳人并非无端倾慕武将,概因他除了赫赫战功,还有一副无双好皮囊。心里这么想着,小娘子不自觉嘟囔出声,还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赶忙捂着嘴,做贼心虚地环顾一周,怕有人听见。冷不丁,一旁探出个捂得十分严实的脑袋,不住点头道:“就是就是,姑娘的话忒精辟,他不就是靠张脸嘛。”小娘子脸一红,支支吾吾:“呃……呃,也不是。晏将军还是有几分才华在身上的。”严实脑袋哼哼道,“他有个锤子才华。”好皮囊且没才华的小将面无表情地打马过长街,起初众人畏惧他的气势,不敢造次。而后不知是哪个胆肥的,失手扔了一朵花,正好砸在他胸前。他缓缓抬头,短暂的停滞后,百姓们一发不可收拾,几乎用鲜花把他淹没。晏徽云额头青筋直跳,他舌尖顶了顶牙关,默念十遍往生咒,才把那股子火气压下去。看着男女老少脸上真心的笑容,脾气坏的小将军狠狠闭上眼,无奈地长呼一口气,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任由喷香的鲜花在脸上胡乱地拍。“哼,给你点教训。”人群里,戴帷帽的少女轻哼一声,想到某人鲜花满身的样子,严肃不到半秒就绷不住笑出声。她小心翼翼地探头,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赶紧钻出人群溜之大吉。马背上,晏徽云敏锐地回头扫视,却甚么也没发现。不远处,淮安王府的人马浩浩荡荡站在宫门前迎接,领头的人穿一身绯红色窄袖骑装,英姿飒爽不似寻常女子。“臭小子,来过两招!”眨眼的功夫,晏乐绫挥着一杆红缨枪就冲上前去。“晏乐绫你真是闲的,十岁以后就没打赢过我吧?”晏徽云翻了个白眼,顺手拎着战戟格挡。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王府老兵就很有经验,各自抓了把瓜子磕。等瓜子磕完,战局差不多结束。“行啊,长进许多嘛!”晏乐绫喘着气,然后揪着弟弟上下打量一番,点头道:“嗯,不错,没有缺胳膊少腿,甚好甚好,能跟母亲交代了。””别,我先进宫面圣。”一提到母亲,晏徽云难得背脊发麻。想到那副哭倒长城的架势,他就想干脆调头出京。“哪去?”晏乐绫眼疾手快扯住逐风的缰绳,“想跑是吧?你回头看看。”晏徽云缓缓回头,宫门底下依次站着一大家子,最中央的王妃娘娘脸色黑如锅底,一脸山雨欲来。晏徽云:“……”——不管在战场上多么桀骜,少年将军该当孙子的时候就是孙子,该当儿子的时候就是儿子。从天亮到天黑,他挨个接受了来自皇祖父,皇祖母,父亲,母亲,皇兄……等等亲属的批评教育。出宫门的时候,晏徽云觉得耳朵已经不是自己了。难得瞧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晏乐绫幸灾乐祸道:“你也有今天啊,当初不告而别的时候想没想过这个后果啊臭小子?”自知不占理,晏徽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暴躁,“行,我理亏,随你骂一天。但是就一天,你别得寸进尺。”“哟,你还这么嚣张?骂一天的哪够啊,光母亲流的眼泪都快把咱家给淹了。再看看今儿迎你的那群姑娘,鬼知道你当了多少次负心汉!”晏乐绫追上去念叨,掰着指头数:“来府中探问过消息的就有好几家,礼部尚书家的叶二姑娘啊,钟太傅的嫡孙女啊……”晏徽云眉头一皱:“甚么东家西家,不认识。”他加快步伐,远远甩开自家烦人的姐姐。晏乐绫“嘁”了一声,懒得追,只慢悠悠道:“还有曲家四姑娘也来过,小丫头不知道你走了,也没处打听消息,巴巴地央盛二姑娘问她姐姐盛瑾,盛瑾又带话给我,几经辗转才把信儿递到我手上。千难万难这才登门。哎哟不是我说,我瞧姑娘那眼神儿,都想直接说你死边关得了。”这回晏徽云的脚步停住了,他回头道:“我不是给了她王府令牌吗?她怎么不用那个?”晏乐绫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呢,许是怕给你惹麻烦。”“惹得麻烦还少吗?我又没嫌她惹得多。”晏徽云莫名有些烦躁,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快到王府门前,晏徽云又停住,回过头欲言又止。晏乐绫一脸莫名:“方才吃饭噎住了?”晏徽云咬了牙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转过身往前走。晏乐绫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地跟着:“你吃错甚么药了?扭扭捏捏,吞吞吐吐,能不能有话直说?”晏徽云额头青筋直跳,又猛然一回头,“晏乐绫。”“在你面前呢,喊甚么喊。”晏乐绫嫌弃道。晏徽云沉着脸,谁也不知道他做了一番甚么样的心理建设,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露出堪称和善的表情,“我想让你帮个忙。”帮忙?晏乐绫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短暂的愕然后,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为数不多可以拿捏这个臭小子的机会!“让?我还不晓得叫人家帮忙是让?”晏乐绫阴阳怪气。晏徽云青筋又跳了跳,扯开嘴角道:“请,请乐绫郡主帮个忙。”“叫声姐姐来听听。”晏乐绫大摇大摆地推开他往前走。晏徽云胸膛反复起伏数次,“你别得寸进尺。”“哟呵。”晏乐绫假装掏了掏耳朵,笑道:“谁请我帮忙来着?帮甚么忙啊晏将军?”像是被提醒了甚么,晏徽云握了握拳头,生受这股窝囊气,“行,走吧姐姐,送你回府!”于是,王府众人惊奇地发现向来不懂礼貌的世子爷一口一个姐姐,被郡主使唤地团团转。虽然但是……世子爷好像快气炸了。当然,知道弟弟脾气的乐绫很有分寸,在对方耐心快告罄的边缘,终于完成嘱托。“喏,我的好弟弟,上至宫廷贡品番邦奇珍,下至市井玩意儿都在这里了。你姐姐我还算靠谱罢?”晏乐绫打发人搬来一个大箱子。晏徽云掀开箱子,仔细翻找,从一堆贵重新奇的物件儿里专门挑出偏红色的。晏乐绫挑了挑眉,不动声色道:“唔,谁喜欢红色啊?母亲好像爱穿淡色吧。”“你管呢。”晏徽云头也不抬,前后态度差距表明了何为翻脸不认人。搜寻片刻,他的目光锁在一盒色泽温润,透着红粉颜色的珍珠上。好像她手上有一条桃红色串子?也是圆圆一颗。晏徽云不大确定,但是凭他粗糙的眼光实在分辨不了材质,只约莫能想到她戴这个应当是好看的。打定主意,他便将珍珠收起。晏乐绫目睹全过程,琢磨出不对劲,“诶,你小子不会是送给曲家小姑娘吧?”晏徽云抬头瞧她一眼,懒得搭话,可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不废话?晏乐绫悚然一惊,狐疑道:“晏徽云,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晏徽云:“?”“你说甚么鬼话呢?吹吹风清醒一下罢。”晏徽云皱头,显然觉得她很离谱,“她一个丁点儿大的小丫头,看上甚么看?”“小丫头?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晏乐绫愣了好半晌,满脸写着无语,“我看呐,现在全京城就你觉得她还是个小丫头。”“怎么?”晏徽云冷淡瞥她一眼,抬抬下巴示意她展开说说。“想知道啊?自己瞧去。”晏乐绫看不得自家弟弟这副拽样,并不理他,自顾自溜达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