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时起,她便不爱看似花团锦簇的东西,人也好,物也罢。太热烈,就容易失去。与其深陷其中,不如不开始。想至此,她头也不回地离开,融入了屋檐下的暗影,将骄阳留在身后。赛场上,红缨枪蓦地一顿,留下漏洞,让一直被压着打的董国良找到可趁之机,猛然反攻!晏徽容的脸色在一刹那间暗沉,他紧锁着眉头,步步后退,吃力地应对着进攻。终于,在蛮横到可怕的力道打压下,长枪脱手!“晏徽容!”清殊皱眉,搭着弓弦的手犹豫不决。她狠狠闭上眼,再抬眸,喝道:“你要命还是要赢?!”被打得难以直起身的少年捂着额头,有鲜血滑过,衬得那双星目越发狠戾。他直直看着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落在眼前,重新勾起一抹笑,一字一顿道:“要、赢。”他已经很难高声说话了,清殊却不必听见,只消看到他的眼神,便知他的决心。“好。”少女利落回头,不再看他,重新抬起长弓,瞄准靶心,“那我,一定赢!”天降(二更)◎妹夫又来救场啦◎“曲清殊,大话说得太早了!”倏然一支长箭飞来,清殊堪堪侧身躲过,第二支同时飞来,扎进马儿的腹部!顿时,马儿嘶鸣不止,清殊差点儿被甩出去!就耽搁一会儿的功夫,晏乐纯立刻追上。眼见着清殊被缠住,晏乐纯获得优势,晏徽容发狠拖住想要离开的董国良。董国良已经上马,却突兀地发现受了重伤的少年居然也迎头赶上。少年玄色衣裳已被血色浸透,唇边还有一抹血没来得及擦干净,他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拦在对手面前,生生让董国良骇住半晌!“世子!如果你还要命,就别再拦我!”董国良隐隐发觉局势已经脱离掌控,戏弄乃至于重伤权贵是在赛场武斗允许范围内的,可是,他绝不敢真的要对方的命!但是现在的局面却是少年豁出命要赢!偏偏他的本事还不小,即便重伤至此,董国良也没有把握可以轻易脱身。少年重新扛起红缨枪,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条手帕,缓缓擦净脸上的鲜血,像是一只彬彬有礼的狼崽。“我说了,爷们儿别掺和姑娘的事。”说罢,凌厉的枪影如惊鸿般袭去!董国良额头青筋冒出,呼吸急促,拳头咯吱作响,“那就别怪我下手没轻重了。”短短瞬息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招招致命,招招令人胆战心惊。清殊驾着伤马与晏乐纯缠斗,无法脱身。众人从未想过骑射比赛能有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连高台上的皇后眉头都忍不住蹙起。在董国良抓住时机,狠命挥拳砸在少年胸口时,卢文君肝胆俱裂:“啊!我儿!”晏徽容摇晃地直起身,顽固地横着长枪,寸步不让。饶是皇后再冷静,这会也坐不住了,任谁也看得出来,这小子是拿命在玩!谁能想到平日里最温和的小世子,这次却如此倔强!“董状元……晏徽容伤口血流如注,他缓缓望向观众席,执着地搜寻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人。他定定看了一会儿,复又扯开嘴角,笑道:“……再、来。”“世子爷铁心死我手里,那我就成全你。”董国良被他这副模样激得眼眶通红,他攥紧拳头,猛捶胸口,暴喝一声:“受死!”少年勉力举起长枪格挡,却是徒劳。他已然失去太多的气力,只凭着一腔孤勇和热血,强撑到现在。迎着对手爆裂的拳风,他咬紧牙关,头一次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这一瞬间,他只想得起答应少女的那句话——裴姑娘,你信不信,我会赢给你看。即便你不看,我也……绝不认输!“啊!”高台之上,卢文君再不顾礼数,推开众人冲下去!皇后终于拍案而起,疾言厉色:“来人!!停止比赛!”孤注一掷时,晏徽容喷出一口血,内伤发作,长枪当啷,再次落地。他耳边能听见亲人的惊呼,快要昏厥的当口,他已经做好接下那一拳的准备。呼呼拳风凌厉而至,在直击目标的一瞬,突兀地停住!——掉在地上的长枪被一只手轻易地拾起,像是摆弄着玩意儿,来人随手一挥,横挡在晏徽容身前。董国良使出全力的一招被挡住,他缓缓抬眸,视线触及眼前之人,目光逐渐凝固,“世子——”此世子,非彼世子。来人坐在马背上,自上而下地睥睨着他,眼神叫人不寒而栗。“你习武的年数,几乎比我弟弟的年纪还大。堂堂武状元居然答应参与姑娘们的比赛,董国良,你够可以的。”他似笑非笑,手里的银白长枪被他随手扔远。“郡主有令,不得不从。”董国良梗着脖子,硬声反驳。“是不得不从,还是有利可图,你心里清楚。”他神色渐冷。晏徽容死里逃生,咳出一口血,虚弱道:“哥……”“闭嘴,我没有这么窝囊的弟弟。”晏徽云头也不回,摆手唤来人,“把这个窝囊废抬下去。”晏徽容在担架上挣扎,辨解道:“我那是有骨气!”晏徽云冷哼,淡淡道:“打不赢还硬扛,是愚蠢。”虽是这么说,好在他扛到了这个时刻,等来了救兵。面对晏徽云,董国良眼底的轻视荡然无存。满武朝能正面与他对决的人屈指可数,眼前的人,就是屈指可数的其中之一。还没来得及换下盔甲的少年将军掰了掰手腕子,活动筋骨,端的一副轻松架势,只见他随意勾勾手道:“公平起见,我赤手空拳,让你十招。”这几乎是将董国良先头瞧不起晏徽容的话如数奉还,其中辛辣嘲讽不言而喻。“好!既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欢迎加入抠抠群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看更多董国良面色涨红,旋即气沉丹田,调集了全身的力量,专注于对战。随着一声暴喝,携带着足以砸穿地面的力量的拳头飞速袭来。俊美的少年将军纹丝不动,眼底的傲慢昭然若揭。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观赏了一出碾压局——董国良碾压晏徽容时的招式,一个不落地重现,只是这回挨打的人调了个儿。少年将军的拳风比之对手的狠辣,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拳拳到肉的闷响,可见当事人承受的痛楚!待到最后一记窝心脚落地,董国良全身没有一块好皮,口中狂吐鲜血,魁梧的汉子瘫倒在地,动弹不得。“殿下这些年……大有进益。”董国良闭着眼喘息,胸膛起伏不止。晏徽云凝视着他,缓缓道:“可惜你这些年汲汲于名利,止步不前,不配当我的对手了。”“呵。”他发出嘶哑的惨笑,啐了一口血沫子,哑声道:“我平生最恨讨好权贵,偏偏做了自己最讨厌的事。”他恶心那些谄媚奸佞,也恶心晏徽霖这种被捧得不知斤两的权贵。结果,为了搭上这个权贵的路子,做了替人办事的奸佞,两个全占了。重新见到那个曾与自己比拼过的少年,他才恍然,原来已离初心那么远。“殿下,告诉你弟弟……”董国良缓缓笑道,“他很强,有您当年的影子。”也是一只为了胜利不要命的初生狼崽。“有我强就不至于被你压制得这么惨。”晏徽云毫不留情地嘲讽,“行了,下去养伤,保住命比甚么都重要。”董国良咳了两声,笑道:“殿下当年不也是这样狂妄吗?现如今倒惜命了不少。”“命只有一条,不是用来好勇斗狠的。”晏徽云抛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旋即翻身上马,追赶着前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