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问她是否要离开,如果答应,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她可以去看万里河山,即便情意被辜负,她也有比爱情更值得寄托的情怀。可是一切不能重来。情深缘浅,兰因絮果。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就能换来好的结局。清懿想,人生如果是一局棋,那么她的棋路已经到头了。遗憾吗?遗憾。后宅女人的一生太疲惫。来世她想成为一只大雁,可以飞向辽阔的天空。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脑中像是放映走马灯,闪过无数画面。御宴初见,朦胧烛火间,白衣郎君带着三分醉意,笑看着她。曲水流殇,他画了山水草原。隔着淙淙溪流,桃花悄然落下。亭离山的夜晚,孔明灯缓缓升起,亮彻夜空,他青涩地给她一个拥抱。江夏城,镜中倒映他为她画眉的身影,那日的芙蓉糕,甜味丝丝入扣。迎亲那日,穿着一身红的傻新郎,递给她一只塞了糕的锦袋。隔着帘缝,她看到他逆光而立,俊美的面容带着笑。……她今生从不后悔爱过他。来世,别再见了。作者有话说:我不行了!浔阳◎姐姐到家啦◎仲夏一过,下了几场秋雨,天气一不留神儿便转凉。浔阳城依山傍水,夏日避暑是好去处,入秋却颇为寒冷。许是昨夜睡觉踢被子冻着了,今儿一早,清殊就连连打喷嚏,脑瓜子嗡嗡的。小白绕着她的腿打转,“汪汪”叫个不停,脖子上的珊瑚珠串小铃铛叮叮响。“小白乖,别钻来钻去,我会踩到你的。”清殊往软榻上挪了挪,又打了个喷嚏。怀里的橘猫嫌弃似的抖抖耳朵,“喵”一声以示不满。“前儿在河里捞了半晌的鱼,回来也没好生添衣服,可不冻着了?”彩袖颇不高兴,一面拎着一件厚实的外衣进来。清殊把冰凉的手往橘猫暖乎乎的肚子底下塞,俨然把它当成小手炉。老神在在道:“就说那鱼新鲜不新鲜,香不香的吧?”彩袖撇了撇嘴:“香。”胖橘:“喵~”“嘿,你也觉得香是吧小胖。”清殊乐了,“不枉我千里迢迢回家还带着你来。”“哟,姐儿怕冷怎的不早打发人告诉我,家里预备了年下用的炭火,老太太一向疼您,提早给姑娘用上哪里不肯?”外头进来一个穿红缎掐牙背心的大丫鬟笑说道。“彩衫姐姐,你怎么来了?是外婆叫我去用饭吗?”清殊尚且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地半睁眼,“我今儿不去了,前儿个摸鱼累到姑娘我了,要躺一天才得劲。”闻言,后头的小丫鬟们捂嘴偷笑。自打四姑娘回浔阳,阮府是鸡飞狗跳,热闹个不停,高兴得老太太每顿多吃一碗饭,一天不见着都惦记。小丫鬟们都是后面采买的,并不认得自小离家的两个姑娘。彩衫却是家生子,老太太身边的得力人儿,最知道主人家的心思。“怎么?真病了?”彩衫与彩袖是一同进府的交情,熟稔问道。彩袖揶揄:“受凉兴许有半分,另外九成是犯懒病,不提也罢。姐姐若是只为着请她用膳,倒白费功夫了。”“不为这事,是大门上传信来,说大姑娘今儿就到。报信的您也认得,姑娘家里名唤李贵的。现下正在老太太那回话呢。”清殊“刷”地起身,“嗯?我姐姐回了?!”不等人回话,她随手搭了件外衣便往寿禧堂跑,丫鬟们在后头追,“姑娘!还未梳头呢!”寿禧堂里,阮老太太坐在上首,下方一溜儿坐着两个儿媳妇并三个孙女。阮家二老只育有阮妗秋一女,原先为招赘做打算,认养了两个儿子。虽未成事,但因打小养在身边,同亲儿子也差不离。自阮妗秋走后,二老膝下只剩两个养子尽孝。清殊清懿这两个养舅舅也继承阮家优良传统,不纳妾侍,因此阮家孙辈只有寥寥几个正妻所生的孩子。人口简单,也就没那么多高门大户里的乌糟事。阮家兄弟各自立府,平日并不住在大宅,只留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陪在二老身边。这回是因为曲思行和清殊姐妹俩回来,这才一家人长住了好些日子。内院只有女眷在,瞧见清殊随意的打扮,姊妹们见怪不怪。老太太笑道:“你慢些,好生把衣服添上,我早打发你哥哥去迎你姐姐,瞧这时辰就快来了。”清殊拢好衣裳,又随手挽了把头发,只用乌木簪子束好,依偎在老太太身边打趣道:“等姐姐来了你可得好好说说她,明明答应几天就来,如今秋天都过完了才到,您问问她是不是不惦记您,不惦记妹妹了?”老太太轻拍她的头:“滑头!我才不掺和你们姊妹的官司。”-那日以后,没有告别任何人,一大早清懿便吩咐翠烟收拾行李离开。李贵先行报信,其余人留在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就见阮府的家丁远远赶来,领头的正是忙完差事的曲思行。“兄长。”曲思行才瞧见清懿便皱眉:“怎么瘦了这许多?”“舟车劳顿罢了,倒是你和椒椒,在家可好?”曲思行摇头笑:“她哪有不好的,回来没几日就带着几个表妹疯玩,还有原先认识的几个同伴,片刻都没个停歇。我前儿才忙完手头的正事,在家没几天便听了她不少事迹,可想我没在家时她是要把天都掀了。”清懿嗔他一眼,兄妹俩一面启程,一面闲聊,“你就在我跟前儿这么说,谁知她闯的祸是不是你包庇了。”“冤枉,如今我可没这本事,她的靠山另有其人。”想到自家老祖宗那疼孩子的劲儿,这个靠山自然没别人了。又聊了会儿闲天,车队进了浔阳城,曲思行突然状似不经意道:“你在江夏遇到袁兆了?”清懿沉默片刻,抬眸问:“兄长怎么知道?”“是数日前,柳风来与我传信,说了你在江夏染病的事。我本想去接你,他又说你经不得颠簸,已为你延请郎中诊治,不日便归。怕叫老人家担心,我便不曾同二老提及,只是不见你人影,到底是担心的。”曲思行道,“你要再晚几日,我就要去江夏了。”清懿眸光微动,知道袁兆是特意瞒住劫匪的事,顺势道:“是遇到了他,正好累病几日,得他照顾。”“你们倒有缘。自袁郎出京后,听说连长公主都寻不见人影,我同他有几分交情,若不是信得过他的人品,定不会让你逗留这数日。”清懿不知听了哪句,垂眸不再言语。马车穿过长街,停留在一处的府邸门外。有小厮上前牵马引路。早有乳母林妈妈领着一干婆子等候,瞧见车架,忙迎上前。“姑娘!”“林妈妈。”清懿下了马车,牵过林妈妈的手,露出连日来难得的真心笑容。林妈妈好生端详着清懿的模样,眼圈通红,“懿姐儿模样越发出挑,像您母亲。”林妈妈是阮妗秋的贴身丫鬟,嫁人后又先后做了曲思行与清懿的乳母,连清殊也是她接生的,说是三兄妹的第二个母亲也差不离。“妈妈这些年可好?我送回来的东西里,年年都有给你带的老参,于你的病根最有裨益,要时时用着。”“好,好,有懿姐儿的心意,我这把老骨头受用得很。”林妈妈抬手擦眼泪,“姐儿这些年好不好?姑娘不在,那高门大户里的可欺负你不曾?”“姑娘”说的是阮妗秋,因是自小的主仆情分,到老了都改不了口。“我好着呢。”清懿说了好些宽慰的话,林妈妈这才意识到不妥,“哎呀,怪我啰嗦,老太太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姑娘,我倒耽搁这许多。”说着就请清懿坐上一顶烟青色软轿,一路往内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