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要说什么?-休沐结束,清殊照常回到宫里上课,没有几个霸王相争,她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只是这几日实在舒坦过头了。黄内监还是一贯殷勤有眼力见儿,这日送衣裳首饰时,盘子里竟摆了一只极其珍惜的羊脂玉兔。清殊换衣服时才看到,随口问汐薇:“这是谁打招呼送来的?我记得规制里没这些。是我姐姐吗?还是世子爷?”晏徽云不时就差人送这些东西,清殊下意识以为是他。汐薇愣了好半晌,迟疑道:“这段时日世子爷一直没有消息,奴婢不曾见过这只玉兔。”清殊摩挲羊脂玉的手顿住,眉头微蹙,“那是谁送的?”失踪◎妹妹失踪啦◎打发汐薇将东西送还黄内监,那头言语含糊,并未说是谁送的,只说兴许自己弄错了。不欲追究太多,清殊将这事抛在脑后。没过几日,就有一件大事发生,夺走京城大多贵女的注意——盛尧离家出走,远赴北地了。十六岁的少女不留在府中待嫁,反倒如此忤逆,可谓京城一桩奇谈。据说盛家爹娘气得放话说,不再管这个女儿,也不让旁人管,大有反目成仇的架势。可是知道内情的人略琢磨便知不对头。拒绝太子妃指婚与盛尧离家出走不过前后脚的功夫,闹出这样的丑闻,无非是借机掀过这一页。盛尧当日拒绝得太过强硬,几乎是打太子妃的脸,况且经侧妃王氏的传播,宫里早就传遍了。太子妃和三皇孙丢脸不说,有心人少不得揣测背后是否有盛家的授意。太子身体一向不好,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这样紧要的当口,盛家绝不能埋下莫须有的祸根。如此,还不如兵行险招,干脆坐实盛尧混不吝的名声,这样既是推了婚事,又直接斩断了外界的过度揣测。清殊心中有猜测,一面又生气盛尧这家伙连声招呼都不打,跑那么远去。宫里到处都在议论,宫外亦然。曲府,流风院。曲雁华茶喝半盏,撂开手上的花枝插回青瓷瓶中,闲聊似的开口:“你倒镇定,盛家如此门庭,沾上摆脱不得的婚事,尚且出此下策,何况咱们家?”清懿继续修剪花枝,语气平淡:“姑母有话直说。”曲雁华觑她一眼,意味不明笑道:“你真不懂还是嫌我啰嗦?我可巴巴地提了三两次,殊儿的婚事你要上紧。倘或真打定主意是淮安王府,便早早定下。否则盛家今日就是曲家的明日。不,兴许还不如呢。”清懿敏锐抬眸:“姑母是否打听到了甚么消息?”“相反,我近日赴好几台宴席,除了家里有适婚郎君的正经人家同我打听清殊,不曾有人打歪主意。”曲雁华顿了顿,喝口茶道,“这反倒不对劲。”清懿皱眉:“怎么说?”“你们年轻姑娘不知事。”曲雁华顿了顿,勾唇笑道:“我当年未出阁时,才露过几面,如今的永平王就有纳我为妾的心思。他行事还算端正,知道我不愿意便作罢。可还有旁的蛇虫鼠蚁纠缠不休,甚是烦人。那时我的情形可不如你们,单凭着小心谨慎,还是有几次差点着了道。别看那些王孙公子金玉其外,背地里多的是龌龊事。”“惹人觊觎又如何,女子不是物件儿,生的甚么模样也不是自己选的。”清懿淡淡道,“姑娘自己不愿意,天子脚下,还能强抢不成?凭他甚么来头,便是圣人也不能不顾攸攸之口。”“倘若走明面儿,如盛家女这般,自然是不能的。”曲晏华顿了顿,笑道:“我晓得你不屑我拿皮囊说事,可你得承认,没有权势依仗的美貌就如小儿持金过闹市。殊姐儿赛马那日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如此女子,京中的蛇虫鼠蚁竟没出现半个。我担心的正是会不会有人暗地里使手段,让人措手不及。”清懿皱眉沉思片刻,“有心人大抵知道淮安王府的关照,若是顾忌这一层不敢乱来,倒也说得过去。”“但愿罢。”曲雁华不置可否,“我再啰嗦一句,你虽不想妹妹太早嫁人,可你到底要想清楚,关照是关照,一日不过明面,就一日不作数。”日影西斜,清懿的半张脸陷入阴影中,“好,多谢姑母,我会好生想想。”-尚在宫中的清殊还不知姐姐为自己的事情发愁。教完乐绾写两篇大字,照例牵她去散步。路过宫墙拐角,忽见一个小宫女招手:“姑娘,你的东西掉了。”清殊定睛一瞧,她手中正是那块羊脂玉兔。宫女沉默地在前面带路,清殊跟着走。不远处的柳树下,项连青站在那里。“怎么是你?鬼鬼祟祟的要同我说甚么?”清殊带着乐绾走近,狐疑道。这里有一处假山遮挡,颇为隐蔽,只是以项连青如今的身份,周边一个随从也没有倒颇为古怪。“曲清殊,现在有人监视我,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项连青飞速道,“雁门关遇袭,速去淮安王府报信。”清殊脑子顿时嗡鸣:“雁门关?你的意思是,北燕起事了?”“具体情形我不知,只是雁门关消息被封锁了许久,守将下落不明……”项连青神情复杂。“同晏徽霖有关?”清殊冷静下来,突然问道。小宫女突然发出咳嗽声,是有人来了!项连青立刻转身,从假山另一头离开,临走前压低声道:“来不及了,明日还是这里,我还有事同你说!”没时间分析她话语里的全部消息,清殊拉着乐绾急匆匆离开。她脑中闪现项连青最后那道眼神。这个说不上是朋友,也说不上是敌人的女子,为什么要帮她?是因为婚宴那日的祝福,还是性情中有相似的底色?清殊只觉脑中混沌,分辨不清。“乐绾,我该信她吗?”小郡主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兀自点头:“信。”清殊垂眸看她,半晌点头道:“好。”-侍读无法随意出宫。可是这个消息涉及到晏徽云的安危,乃至整个雁门关抑或王朝的□□势,清殊不敢自作主张告诉旁人,谁知这背后是不是有阴谋,或者又因为自己的鲁莽打草惊蛇呢?再着急,入夜后的宫门也不能打开,清殊连夜洗了个冷水澡决定明日装病,见完项连青再出宫。躺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月亮,这个夜晚注定难眠。雁门关的月亮也这样冷清吗?晏徽云安全吗?远赴北地的盛尧会不会遇到危险?……次日一早,清殊又去了和项连青见面的地方,为了避免耽搁时间,她先打发汐薇把消息传出宫去。风和日丽的天气,她却无心欣赏,焦躁不堪。直到日头越升越高,项连青还未出现。就在清殊准备放弃时,那个小宫女出现了。“姑娘。”她声音极轻,探出半个头瞧着清殊。“你终于来了,项连青呢?”清殊追问。小宫女脸色古怪,忽然缓缓从假山后走出来,有人跟在她身侧,高大的影子几乎把人罩住。细看就会发现,小宫女的身子在发抖。“你是问我的夫人?”晏徽霖犹如闲庭信步,唇边带着笑,缓缓走来。清殊目光僵住,暗中深呼吸冷静下来,一面悄悄用余光找出路。“她骗我?”晏徽霖似笑非笑:“唔,她没骗你。还好我发现及时,不然还真是打草惊蛇。也要谢谢我夫人,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瞧着正是抱得美人归的好天儿。”“殿下甚么意思?”“曲姑娘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晏徽霖突然朝后摆手,几个魁梧的侍从出现,“别费心拖时间,满宫忙碌,都在预备皇后娘娘的千秋诞辰,恰好姑娘告假,谁能知道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