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要是真被追上了,你就将我扔下去,好歹拖延片刻。”秦蔚然声音冷静。清殊迎着风喊道:“这个速度掉下去,不死也残!你趁早断了这种念头,别做无谓的牺牲,我不会感谢你!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活着!”话虽如此,可那座骑到底只是一匹平庸的马,如此急速奔跑到现在,路过一片林子,一不小心便被绊倒,连带着马背上的人都滚落下来!所幸摔倒在一片细软的草地,没有大碍!只耽搁这么些时候,身后的马蹄声越发近。清殊扶起秦蔚然,一瘸一拐地往前跑。“姑娘,爷下了死命令,不伤你二人性命,可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让您受点小伤,可别怪哥几个!”后面传来守卫们的嬉笑。“爷向来大方,说不定哪天咱们也能尝尝贵女的滋味儿。”很快,数十名守卫从四周包围而来。领头的汉子伸手抓清殊,一道寒芒袭来,锋利的挽月刃直直刺入他的下腹,鲜血迸溅!“啊啊啊!”汉子倒地哀哀痛叫。清殊缓缓道:“嘴里不干不净,和你主子倒真是一路人。”其余守卫见状,怒不可遏,正要冲上前,却被突如其来的箭雨挡住去路,有几支正中胸膛,顷刻之间夺人性命!清殊惊讶回头,只见十来个弓箭手身型如鬼魅,不知何时悄然而至,整齐划一地放箭。另有一队人马绕行至守卫身后,短短数息间,便收割生命于无形。清殊被这陡然翻转的形势惊呆了!她从不曾知道,姐姐还拥有如此厉害的杀器!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椒椒!”不远处,向来从容雅致的曲大姑娘一身风尘仆仆,眼底的疲惫在见到妹妹的这一刻才终于散去。“姐姐!”清殊飞奔上前,不顾脚下的疼痛。-曲府,流风院。在清殊回府的一个时辰里,大小丫鬟哭肿了眼睛。因事出突然,且关乎女子清誉,这件事并未传出曲。看完郎中,确定没有伤处,姐妹二人终于开始梳理整件事情。“所以,姐姐这次营救没有遇到晏徽霖,是因为项连青拖住了他?”“是。”清懿给妹妹的脚踝上红花油,轻轻揉匀,“姑母替我传信与她,说清了利弊。晏徽霖大抵是想在千秋宴上过明路,项家女才过门不久,无论他二人私底下如何,于明面上,此举都是在打项家的脸。再则,我还答应了她一个条件。”“什么条件?”清懿眸光淡淡:“项连青虽是代表项家替晏徽霖谋事,可她自个儿却不这么想。我瞧她意思,是想在两头都讨个好。她看中你同盛家还有淮安府的关系,所以讨了一个条件。倘若日后晏徽霖败了,不可将她连坐。”清殊点头:“是这丫头会说的话,甭管什么缘由,我记她这次好。”“好了,不说别的。”清懿动作轻柔,突然道:“椒椒,你放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清殊一把按住姐姐的手,坚定道:“我不用你出手,我不知道你那队天降神兵是哪里来的,可要是你暴露在明处,晏徽霖起了疑心,就会连带查出更多东西。我要公道,自有我的办法。”清懿沉默半晌,眼神复杂,她猜得到清殊要做什么,无数劝告在嘴边,究竟没有说出口。“好。”-次日一早,因有淮安王府相邀,曲家姐妹前往宫中赴皇后千秋宴。白日是宫中安排的戏曲杂耍等表演,直到晚间,大宴才正式开始。席间俱是装扮隆重的宾客,姐妹二人因是白身且未出阁,被安排在末端,却并未有丝毫异色,端的稳重淡然。与之相对的是遥隔长阶的晏徽霖,脸色阴沉。侧妃王氏注意到儿子的神情,低声道:“收敛些,不过一个姑娘罢了,跑了就跑了。今儿是你皇祖母寿宴,耷拉着脸还以为你不乐意出席呢。”晏徽霖不应声,片刻才冷笑:“母妃说得对,一个女人罢了,能翻出什么风浪。”他一贯是带着玩弄和不屑的心态去看待女人的,可却又矛盾地喜欢猎物带着不曾驯化的烈性,在他手中拼死挣扎,直到丧失生气,转而找寻下一个。可惜他生来贵胄,鲜少有人能反咬他一口,甚至光明正大地与他相抗。他承认,在看见末端席位的姑娘神色自若地出现时,心中有些许诧异和事情脱离掌控的危机感。转念一想,又觉可笑。女人而已。他在心中重复。闭上眼,方才的酒劲上头,他就这么闲散地迷瞪着。皇后好像在召见大臣家的女儿们,叽叽喳喳,颇为无趣,他不用睁眼就知道那群姑娘是如何故作姿态。倏然,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清凌凌:“臣女曲清殊,恭祝皇后娘娘千秋永盛,凤体康健。除此之外,还有一事,臣女冒昧,要在今日的千秋宴上求皇后娘娘做主。”“何事?”皇后和蔼道。晏徽霖倏然睁眼。“臣女要状告二皇孙晏徽霖,品行不端,德行有亏。”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时刻,清殊一字一句将晏徽霖所犯之罪道来,没有丝毫修饰遮掩。侧妃王氏先反应过来,怒道:“好没脸的小蹄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当真以为人人都瞧得上你?!莫不是借着下作手段攀高枝不成,反受人指使泼脏水罢?你口口声声说他□□你,你可有证据?!倒是你写与他的情信,字字句句看得出你的贼心!”清殊丝毫不畏惧,抬头反驳道:“书信并非我所写,这是晏徽霖事先设下的局。既然你我各执一词,都没有证据证伪,那正好就让皇后娘娘做主,将此事查个透彻!”她直直看向皇后,眼神冷静。王氏尚在辩驳,用词越发难以入耳。在场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个具有冲击力的事实——一个女子当庭状告皇孙□□未遂。不少妇人低声道:“这孩子,如此一来,便是有清白也毁了啊!”众多嘈杂声中,皇后沉吟着,片刻后带着探究道:“她有一点说得过去,你状告皇孙,可证据呢?”清殊陡然轻笑一声,缓缓道:“我没有证据。”王氏立刻出言嘲弄。她却恍若未闻,继续道:“不止我没有证据,皇后娘娘大可去问问天下所有受此侵害的女子,哪个有证据?娘娘要的证据,是扒开女人的衣服找,还是一遍一遍去问那些女人受害的过程?今时今日,我只是陈述发生过的事实,尚且有人骂我不知廉耻,泼人脏水。他所有的龌龊心思,我敢说,他们敢听吗?”“娘娘,《列女传》《贤媛集》都教会女子清誉贵重。我并非想以弱者的姿态要挟娘娘处置罪魁。今日在此大宴中搅扰娘娘雅兴,是臣女之罪。可今日之后,臣女清誉扫地,名声狼藉,算得上我付出的代价。”清殊道,“我以此代价,只想恳请娘娘彻查此事。”皇后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大殿中,忽然有人跪拜道:“臣女曲清懿,恳请娘娘彻查。”右侧席位,淮安王府坐席中,红衣郡主越众而出,朗声道:“儿臣乐绫,恳请皇祖母彻查!”下首一位姑娘挣脱母亲的手,“臣女许馥春,恳请娘娘彻查!”……一连十数个姑娘当庭请命,都是清殊的亲人,挚友,伙伴……清殊愣住,心中酸涩。皇后叹了口气,望向清殊道:“你没有证据,即便彻查,也难以追究真相。如此,你还愿一意孤行吗?”清殊抬眸回视,尚未回答,却听见身后有人道:“我有证据。”“然儿!回来!”秦夫人阻止。“臣女秦蔚然,状告皇孙晏徽霖犯欺凌妇女之罪,他设局迫害臣女始末,皆陈于此信。”秦蔚然双手举过头顶,呈上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