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境想着想着,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制止了这个想法。岳啸成笑的有些暧昧:“蛮有想法的。”沈境总觉得他在讽刺自己。但岳啸成似乎有点高兴,自顾自拿起桌上的餐刀,给手边的苹果切开,切成几块,并且将其中一块递给了沈境。沈境下意识接过,看着手中的苹果块,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老巫婆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沈境:“……”岳啸成:“吃吧,我不会给你下毒的。”沈境愣了一下,刚咬了一口苹果,岳啸成又忽然道:“其实你推测的挺准的。”沈境咬到一半的苹果吐了出来,他急忙道:“什么意思!”岳啸成放下苹果,用手帕擦了擦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胸针,呵呵笑了一声,道:“野狼的确是咬住了我的腿,但是我也把它给咬死了。我藏在山上,把那条断腿扔进了河里,为了让镇长放弃搜查,伪造出了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然后活了下来。”沈境心中一凉,“也就是说,你……”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动,看向岳啸成的裤管。岳啸成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伸出一条腿,提起宽松的裤管,露出里面金属质感的假肢。虽然已经预想到了,但亲眼看到的那一刻还是震撼到了。沈境愣愣地看着泛着冰冷光泽的义肢,久久不能说话,一种无言的震惊和酸楚涌上了心头。沈境把头别了过去,深呼吸了两下,才转过头来。怪不得这样的天气里也在穿长裤。岳啸成把裤腿放下,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异常。从他平时的行动反应来看,根本看不出他有一条腿是假肢,要做到残缺却和常人行动无异,这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他不知道,他没经历过,即使经历多个小世界了,他依然没有体会过钻心刺骨的仇恨和痛。但即使没经历过,他也能理解岳啸成。“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沈境理智回归,继续问道。岳啸成道:“我很幸运,野狼把我叼进了山洞里,准备慢慢吃掉,山洞里有它囤积的食物。”沈境感觉大脑一片冰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和岳啸成交谈的时候,岳莹像是没听到一样,全程低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沈境看了她一眼,她也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或许哥哥的秘密在岳莹心里也是一个伤疤吧。沈境看着岳莹,缓缓道:“可是,你不是独生子吗,妹妹是哪来的?”岳莹忽然抬起头,冲他嘻嘻一笑,沈境莫名感觉有点诡异。岳啸成没有波动的声音传来:“她是孤儿院领养的,对外我们都说是亲兄妹。”-岳啸成的生日一切从简,沈境吃完了饭就打算回去,系统并没有提示他任务完成,说明他还有遗漏的拼图碎片没有找到,只有找到了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这件事才算是结束。岳啸成要求和自己一同回去看看,沈境有些犹豫,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镇长出殡的日子,他总觉得不太好,恐怕会出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走吧。”岳啸成揉揉他的头,说。沈境心中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但是见岳啸成一脸坚定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他总不能拦着人家。沈境坐着他的车回到了镇上,岳啸成把车子停在豆腐铺附近。两人下了车,朝着镇长家的方向走,远远地就能听到唢呐凄凉的声音,越往镇子深处走,就越能感受到那种闷热和阴凉混杂在一起的感觉。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空气中弥漫着烟雾。沈境硬着头皮往前面走去,走了一段,迎面碰上了送葬队伍。巨大的黑色的棺材被一群人抬着往前走,后面跟着哭的撕心裂肺的乔明光,而叶青林居然也陪在他身旁。他俩的身后都是镇长的亲戚,从近亲到远亲,叶青林和乔明光并排站在最前面,这是默认自己是乔明光家的人了吧。沈境有些意外,这样都不算完成任务吗,系统为什么一直都没给他提示?到底怎样才算是成功在一起啊?他和乔明光站在路边,看着棺材过去,然后默默地跟在长长地队伍后面。镇子比较落后,如今依然流行土葬,他们准备把镇长带去后面的山上落土为安。沈境和岳啸成跟在队伍后面,他悄悄地问岳啸成:“你那天到底做了什么?如果你亲手杀了人的话,我不会……”“不会包庇我?”岳啸成道。沈境:“……嗯。”岳啸成笑了一声,声音又轻又凉,“那我可真是伤心啊。”沈境眼神一闪,“你真的杀了人?”岳啸成偏头看了他一眼,猛地把人搂到自己面前,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可没蠢到那种地步,是他自己要去找死的。”沈境猝不及防被搂住,挣脱了几下都没挣开。“他喝醉了,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而已。”白炽灯发出冷白的光,覆盖在镇长的脑袋上。沈境身临其境,站在镇长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鼻端是浓重的酒气。镇长晃晃悠悠地低着头,靠在桌子上,已经彻底被灌醉了。“镇长,你该休息了。”岳啸成端着酒杯,脸上丝毫没有醉意。镇长摇摇头,迷茫的眼睛睁开看着岳啸成,努力地聚焦:“喝,我还能喝……”眼前的人影变得有些虚幻模糊,那张华丽深邃的脸让他想到了记忆深处的某一个人,想要仔细的去挖掘的时候,却又一阵心悸,无法继续想下去。“喝,喝……”他努力想靠近那个人,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却听到那人说:“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他听到那个人在自己耳边说:“我妈妈说,喝酒最容易误事。”鬼魅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镇长的动作忽然停滞,周遭的景物像是静止了一般,开始出现眩晕般的模糊,他仿佛又听到了熟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脸色一片空白,而后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终于想起这张脸像谁了,那是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里的人,他用了无数的手段想要摆脱掉的梦魇。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他总觉得已经被人忘却了,不会再有人追究他的罪孽,亲眼目睹一切的孩子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站在他面前!他不是人!他是鬼!来讨债索命的鬼!不对,是做噩梦了,这种噩梦以前也有过的……他浑浑噩噩地推开卧室的门进去,迎面而来的佛像对着他微笑,恍恍惚惚的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惨叫,孩子的哭声,在磅礴的雨声中越来越清晰……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整个小镇的灯火一点点地灭掉,像是陷入了沉睡。屋子里堆着残羹剩酒,而在桌前喝酒的人早就不在了。他推开门,猛地冲了出去。未知的召唤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神的指引,还是未知之物的召唤,镇长的眼睛只剩下眼白,他不需要用眼睛看路,而是凭借本能跑到了河边,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他的脚步没有停下,而是猛地向前跑了几步,整个人扎进了水里。“扑通”一声,粘稠阴暗的水面泛起一点水花,随即回归了平静。……“事情就是这样,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动手,甚至没有教唆他去死。”岳啸成凉凉地说,“是他自己要寻死的。”前方又传来了唢呐的声音,凄凉悲切,众人的哭声也随之高昂起来,已经到了后山了,镇长的棺材要入土了。说是后山,其实只是一个平缓的大土坡,并没有山那么高耸。后山远远近近立着很多坟包,是镇子祖祖辈辈落坟的位置。众人在中央的一块平地上把棺材放下,准备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