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明雨都是一怔。“睡下了怎么还亮着灯?别磨蹭了,赶快开门!”情急之下,我就要往床底钻,明雨着急一把拉住我,示意“太脏了”。我这个闹心啊!大姐现在是闹洁癖的时候么?可就是这么个时候,男生寝室突然音响大作,极其标准的播音男声主持腔:“现在开始,东北话六级教学在全校师兄的掩护下,我和蒋翼、庄远、亦菲成功潜逃到了晚上锁了门的舞蹈教室。远处寝室喧嚣不停,临街马路上仍有汽车飞驰而过,三楼舞蹈教室里没开灯,我们四个进了门各自扶着膝盖喘气,半晌抬头,看着彼此大汗淋漓的模样,互相大笑。我和蒋翼彼此什么样子都看过的,亦菲和庄远这样狼狈的时候可不多见。这一笑,刚刚所有的胡思乱想和莫名心悸都无影无踪,迟钝的黄瀛子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好快乐,可又莫名有些心慌。这不熟悉的情绪让我归因于第一次离家不归。车灯闪过天花板,我问:“亦菲,你不回寝室行么?没准也会查寝室呢。”“没事,我本来就是练舞的时候才偶尔过来住,老师不管的。”四个人,十字形排列,躺在地板上气喘吁吁,平复呼吸。不知道外面过了几辆打双闪的汽车,蒋翼问:“几点了?”庄远抬手看表:“十点半。”这么晚了,外面竟然照旧车水马龙。亦菲静静说:“跟家属区好不一样啊。”我看着天花板,想起家的样子:“秋天的时候,天气这么冷,这个时间小花园的灯都该熄了,可是每家的窗户都是亮的,里面走动的人,我都认识。”我下意识去拉蒋翼的手,很快便被回握。可因为这样的安慰,更加重了我莫名的委屈,“我想家了。”“没出息。”话是这么说,但蒋翼握着我的手又收紧了些。房间里一瞬间的安静,再说话的是庄远。“我到北京的第一年秋天,最想念的就是安静的街道和那些亮着的窗户。”也许是房间太大,男孩子的声音就在耳边,却显得有些遥远。亦菲说:“你走的这三年,我们每次聚在一起都会想你。”黄瀛子的想象力又飞了起来:“你说会不会有那样的时候,你在北京想我们,恰好我们就在航天城里想你呢?”蒋翼:“他想的是亮灯的窗户,你哪只耳朵听见说想的是你?”啪,梦幻的泡泡一捅就碎。我气得一下子坐起来就要打他,“反正不想我也不想你。”蒋翼哈哈笑,闪转腾挪,“可没准就只想我呢,是吧庄远?”庄远没答话,可笑声终于真实了起来。亦菲憧憬着说:“要是真有那样的时候,多浪漫呀。”是呀,多浪漫呀,王勃这样送别他的朋友的时候说天涯若比邻,苏轼这样思念他的弟弟的时候说千里共婵娟……思念却不能相见,却隔着时空在同一刻彼此想念,伤感又美好,可遇而不可求,可也那么纯粹真挚。高中第一个月,离开航天城的第一个月,没出息的黄瀛子第一次住校经历惊心动魄,可我们也因为这个夜晚更加珍惜相守和相聚的人和时光,心里默默许诺但愿人长久。“胡阿姨查寝走了,你快回来吧。”明雨报平安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寝室外面已经一派平静。蒋翼和庄远送我们回去,我和亦菲上楼在她们寝室门口告别,进门的时候,明雨已经打了热水回来,正在准备洗漱用品,她把热水倒进自己和李佳怡的洗漱杯。“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洗头发,热水还很多,你用我的吧。”佳怡低头说:“谢谢。”误会和争执就是这样被化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