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雨怔了怔:“那不行。”“怎么不行?他干吗要喜欢我?”明雨低头:“瀛子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为什么不能?”“因为他会难过。你不喜欢他,还不允许他喜欢你,那太糟糕了……”远处,庄远手里搬着一摞试卷,挥手:“明雨,瀛子,帮我打一份饭到教室行么?我给史老师送完作业还要去教务处,可能来不及去食堂。”“好,我一会儿给你带回去。”明雨用力点头,看着庄远的眼睛水亮而清透,转过头,她跟我说:“瀛子,你不喜欢他,那没什么关系。可是至少,在他还不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前,要允许他喜欢你。”我似懂非懂。明雨轻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大家都不会太难过。”黄瀛子从小最怕别人难过,可是现在,我自己已经有点难过了,怎么办?晚上回家的时候,下了通勤车,蒋翼跟我回家拿出门用的行李箱。我进了家门书包也不摘就抱着我的孙悟空窝进沙发里。我妈把手边的杂志放下,问:“谁惹你不高兴了?”我噘着嘴不说话。蒋翼跟着我爸从房间里出来,穿鞋出门之前问:“想没想好要什么,从北京给你带回来。”我一下子把脸埋进悟空的后背里,挡住视线,不说话,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蒋翼一开始没动,紧接着门响了。还真走了?!我气呼呼一把掀开悟空。却正对上蒋翼痞笑的脸:“哈哈哈哈哈哈连一秒都忍不了还赌气呢?!”我眼前一片红雾,抓起悟空照着这人打过去,好大一只威力十足。这个人挨打却还笑得出声,也不知道高兴什么。我更气了,手上没轻没重,却还是被他反抗成功一把拽走悟空。我气得乱叫,想起身又被他按回沙发。这个人居高临下,一手抓着悟空,一手按着我的头顶,得意洋洋:“在家乖乖上课,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太委屈了,气急了缩着身子从他手里挣出来,背着书包跑回了自己房间,“碰”一声关上门。趴在床上的时候才觉得书包好沉,压得喘不上来气,只觉得更加委屈,抽抽鼻子。蒋翼在外面敲门,终于不再是嬉闹的了。“黄瀛子。”他叫我名字,连名带姓的。我不吭声。他沉默一会儿说:“我一周就回来了。”明明是十天。我爸也过来敲门:“大姑娘怎么了?要不爸给你请假,你跟着蒋翼去北京玩一圈?”我妈客厅里发话:“你别惯着她啊,马上就月考了还去北京呢。”“我才不想去呢!”我一翻身坐起来喊。蒋翼声音少见有了些许烦躁:“那你闹什么脾气?”“不关你的事!”我重新趴回床上。蒋翼转门把,发现上了锁,当场急了:“你给我打开。”“不开!你走!”“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走!”“不是因为我去北京那为什么生气?”黄瀛子捶床不说话。不是不想说,是真的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闹脾气,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委屈难过。只是很无措,很慌张,很懊恼,很多事不知道怎么办。蒋翼毫无义气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了北京,留下我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黄瀛子突然发觉自己可能真如他所说,是个智商走错教室了的笨小孩,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什么都做不好。我爸在门外说:“蒋翼回吧,明天还得早起赶车。”蒋翼停了一会儿,叫我:“黄瀛子。”我不说话。再是片刻的沉默,“那我走了。”再之后,大概有十几秒的停顿,然后是脚步声,大门这回真的打开又关上了。他就真走了?我坐起来看着门,气呼呼想:走就走!我还不信有什么事我自己搞不定。零一年之后的每个圣诞节,我都会想起廖星。不管是分开的时候,还是在一起的时候。蒋翼去北京之后的两三天,我都忙着去各班找篮球队采访,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月考,反而比之前乖顺了好多。明雨给我讲题比蒋翼耐心,我听得也专心,数学小考竟然过了八十分,心情也就没有那么低落了。不过眼看着其他班级的篮球队都已经采访完毕,就只剩下六班了,我思来想去还是犯了怂,没有亲自去采,拟了个提纲,打算让念慈帮我转交。这事肯定是不能让关超做了,要不又要被他调侃,很烦。谁知晚上通勤车上,庄远走到我旁边隔着一个空道的位置坐下,主动问起来:“瀛子,你的采访怎么样了?念慈说你想让我转交一份采访提纲是不是?”啊?我还没……我突然想到肯定是念慈不想我发愁,去先跟庄远提了。我怎么忘了庄远也可以呢,还是念慈主意多,我眼巴巴看着眼他:“行么?你能帮忙转交不?”庄远笑:“当然行。”我仿佛碰见救星,连忙从书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提纲递给他,“就是廖星的,还有关超的。”关超从后座探出脑袋来:“我就在这呢为啥不当面聊?其他班你不是都当面采访还录音了么?”“嫌你聒噪,不想听你讲话。”坐在我旁边的明雨抢白他。关超气:“我很会说话的,为什么不采我?”我本来就气他,站起来要夺回提纲:“不想写算了,不采你了。”“我写我写我写!”关超连忙抽回,嬉皮笑脸:“怎么这两天脾气这么爆?蒋翼不在家没人制得住你了是吧?”你说气人不气人?我抽出物理课本就砸他,“我先制住你!”“饶命英姿大哥,啊啊啊饶命,黄瀛子我告诉你,我跟蒋翼告状了啊!等你家童养媳回来收拾你啊啊啊啊!”我气得眼前冒火,用了蛮力,恨不得把他砸到车底下,庄远连忙从背后拉住我,“好了好了好了瀛子,马上开车了,别摔着。”关超一脸悲愤地被解救出来还不长记性,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凑过来笑:“廖星人不错其实,你干吗不想和他说话呢!”我腾一下站起来,这回不打他了,直接就要下车。关超慌忙拉住我。我眼圈立刻红了。关超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别,别黄瀛子你怎么了啊?哎你别哭啊!哎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开这个玩笑了还不行么你别哭啊”我才不哭呢!可是你真的很烦人知道不知道?“别,别哭!”关超要来擦我的眼睛,被我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靠!”关超吃痛却不敢大声喊,只牙缝里挤出一个脏字,“等老子见着蒋翼咬回来!”大概是被我吓到了,关超没敢从我身边离开,拨开本来要安慰的庄远把我推搡到靠窗的位置坐好,自己坐在我旁边,一边看我脸色一边小声问:“有没有纸巾啊?我满手都是你口水……哈哈别瞪了当我没说。”这人一边傻笑一边没啥素质地把手在椅背上蹭了蹭。我嫌弃地靠到窗户旁边生气。那边庄远便在我之前的位置坐下来,问身旁的明雨:“竞赛的题库你今早拿到了么?”“拿到了,我中午做了几道题,有一个还不太明白。”“是不是地心引力那个?”“对,用极限法能想得明白,但是计算的结果有偏差……”一个学期下来,明雨面对庄远的状态似乎从容了些,不再那么局促,或者那么小心。虽然不像跟我在一起的明雨那么生动甚至有些刁钻,但这个缱绻聪慧的少女其实才是她长大后常常示人的样子。这样的明雨,难怪邹航会那么那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