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超傍晚时分发现状况不对,几经艰险,那一年暴瘦的关超连夜背着被灌醉的老板逃出山寨。天亮的时候返回城里,他后背的血色被漂染成浅粉,伤口已经被冷汗冲刷得泛白。女孩子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两个月预支的工资救了关超的自尊和父亲的命,也给自己带来了爱情和一辈子的家人。新郎新娘拥抱的时候,台上和台下都哭成一片。我抽噎着,廖星揽住我的肩膀,拍了拍,没说话。蒋翼在台上站在关超身边,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十七岁,关超最先做了大人。从小长大的我们还都陪在他身边,可亦菲、姗姗还有庄远,还有好多好多我们曾经的朋友,都没能见证这一刻。我们和关超一起长大,但是终究谁也不是陪伴他一辈子的人。这样的相聚,我们也不知道还会有几次。我看向身边的蒋翼,不远处的廖星、念慈、郭靖、明雨、邹航……我们可不要再散了。然而,婚礼之后,我们返回北京,高三毕业那年,我对廖星说了太多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廖星,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廖星站在小花园里的凉亭里,我坐在宽厚的石头窗棂上,按着膝盖和他对视,两人眼前都是一片模糊。“别哭,你好好说。”廖星低着头,没有看我的眼睛。“我做错事了……”“你没有。”“我有、我觉得我喜欢你,我、我是喜欢你,可其实还不是喜欢……”我哭得抽噎,语无伦次,“我只是,只是在那个时候,很想喜欢的是别人,我以为有个男朋友就好了。”廖星一字一句说:“我,就当你男朋友。”“可我不能这么做。”“为什么不能?!”“我不喜欢你。”我终于说出来这话,心里一阵松一阵空:“我不喜欢你,还让你当我男朋友,那不对,我不能这么对你。”“你就这样对我呀”廖星苦笑。“那不对……”“没什么不对……”“我不能……”你这么好,我不能对你这么坏……廖星低声:“我还是不够好,不然你就喜欢我了。”不是的。我用力地抹着眼睛,“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喜欢那个讨厌的人。”我是在那一年才明白,我们喜欢的未必是最好的。最好最温柔的男孩子就在自己的面前,可你能做的,只有去错过他,因为你的心不允许。我不喜欢那么好的廖星,更不喜欢堪称完美的庄远,那么我喜欢谁呢?十七岁的我,是在首都机场t3航站楼明白了自己喜欢谁。那时候,我一个人站在远处,看着进关口前瘦削的身影,穿着黑色的卫衣,推着一只黑色行李箱,一手拿着护照和机票。他依次跟来送别的爷爷奶奶还有姑姑姑父告别,抿着嘴唇笑了一下,转身进了关,就再也没有回头。我揉了揉哭肿了的眼睛,迷迷糊糊中明白过来: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因为认识太久,所以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也因为太过喜欢,不知道这分开的长痛还会不会完结。我喜欢的人,喜欢蹙眉,有时候冷脸,好胜,也谈不上温和,是会骗我的人,是一去不返的人。在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因为一个人这样无措和疼痛。可是……廖星看着我说:“可是瀛子,蒋翼已经走了。”那个没回头的人,是蒋翼。那个我喜欢的人,是蒋翼。“你去送过他的飞机了,他没有回头。”蒋翼在他十八岁生日前一周,十七岁的最后一个星期四,我们冷战后的第二个月,高考之后的第59天,去了美国。我提前结束了跟爸妈去海南的旅行,先一步回到北京,想要在他走之前见一面。然而到了近前,却只是远远站着。我就那么看着他,一步也没能上前。刚刚,我们也在关外告别,好在不像上次我送他那样狼狈。这个人也不知道我曾经那样送过他。那时候,我跟自己说,如果他进关之前回头,我就叫住他,我就去留住他。他没有。我其实也知道他不会,于是就那么远地和他说了再见。上了大学的第二年,廖星便去了澳洲,走之前他说:“瀛子,说好要陪着你的,我也食言了。”我低头:“这不能怪你,是我要说对不起。”廖星摇摇头,没说话。三年之后,他仍旧不让我说对不起。是啊,喜欢谁和不喜欢谁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对错,只有错过。“希望下次回来不是又要参加婚礼。”廖星走之前开了句玩笑。我觉得不好笑。他又说:“即使是婚礼也不想跟蒋翼一起做伴郎了,他简直是个冰块。”我们就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