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见宋衍过来,立刻让身边伺候的丫头给他去倒了杯热茶来,让他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有些心疼道:“别人都说京官好,可我看你自打做了这个大理寺少卿,我看你反倒是比以往更忙了。”
宋衍笑了笑,给母亲行礼问安后才落了座,道:“之前刘大人抱恙,我总要忙一些的。如今他病愈,等再过几日就好了。”
宋衍口中的刘大人是大理寺卿刘洵,之前抱恙在身,在家休养了近一个月。
宋老夫人也不好在这事上说什么了,见宋衍接了热茶喝了,才又笑着说:“天气渐冷了,我给你准备了几套御寒的衣裳,已经送到你那去了,你回去试试,有什么不好的,我再让人改改。”
宋衍搁下茶盏笑了一下说:“既是母亲准备的,自然是好的。”
宋老夫人向来知道这个儿子懂事体贴。她丈夫去世的早,好在还有个儿子陪着她,日子再苦也有个盼头。
宋衍也算是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做了大理寺少卿。
她如今倒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顺遂,就是府上太过清冷了些,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照着宋衍的年纪,不要说娶妻,人家孩子都要蒙学了。
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叹息,由此想起另一桩事来,才又问:“你舅舅任礼部左侍郎一事,定下来了么?要是他能上京来,今年我们一同过年,那也算是热热闹闹了。”
宋老夫人也是出身官宦人家,娘家有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名叫徐崇道,在地方为官。丧夫之后,她就带着宋衍投奔了徐崇道,于是年幼时宋衍就一直寄居在舅舅家。
徐崇道这几年在江南道袁州任刺史,颇有些政绩。前段时间礼部左侍郎告老还乡,这个位置空缺下来,门下侍郎崔贺就同皇上举荐了他。
大雍州县以百计,地方官员更是多如牛毛。若是能上京来做个京官,实属不是易事。以往徐崇道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是以宋老夫人也十分关心这事。
宋衍笑了笑说:“舅舅在任上政绩不菲,又有崔大人保举,就连礼部尚书李大人也对舅舅作的文章极为欣赏,想来不久就会下任书的。”
宋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点着头道:“这样可就太好了。再过个□□日就是崔家老夫人大寿,你看看送什么寿礼好些,也好借此谢谢崔大人。平日送不得礼,这种时候总能送的。”
宋衍点头应下,“这个儿子会看着办,您就不用操心了。”
宋老夫人也知道宋衍拿主意好,她也就不管这个了。
一旁的高几上放着的一只玉壶春瓶,里面插着盛放的木芙蕖,一枝上花朵都有好几种颜色,妍丽异常。
宋老夫人瞧了一会,突然就说:“说起来我们和你舅舅也有好几年未见了,如今阿萱都该及笄了。”
宋衍只当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意,随口道:“您以往最疼她,要是上京来,就让她多陪陪您,和您说说话罢。”
宋老夫人见他神色疏淡,心头一阵无奈。
这天底下难道除了那个已经去世的崔琰,自己儿子就没瞧的上眼的姑娘么?
当年的事说来也玄乎,崔琰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突然说没就没了呢。
可真是天意弄人。
……
天色渐黑,清元殿里早早燃起了宫灯。
萧挽澜一手撑着书案,一手提这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待停下笔来,她心中读了一遍,却又忍不住摇头,深深体会到为什么读书人常说“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
上科女试的试题是《刑赏忠厚之至论》,说的是赏与罚的一个准则,出自《尚书·大禹谟》中孔安国的注文“刑疑附轻,赏疑从重,忠厚之至”,意思是罪行存疑就该按轻处罚,功劳存疑就要从重奖赏,真是忠厚到了极点。
试题并未对这个准则的对错进行判定,让考生自由表达自己的见解。
萧挽澜也是通读过《尚书》的,虽说时隔太久,到底还有些印象。但真要布局谋篇,引经据典来支持自己的论述,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她伏案折腾了一个下午,开篇写了不下七八遍,可总没一个是满意的。
用晚膳的时辰早就过了,容夏催了也不知几次。
最后还是赵姑姑进来说:“公主,您不用晚膳,这一宫的人都要跟着挨饿,哪有主子不用饭,奴婢先用的道理。您真要考女试,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饭总该要吃的。”
萧挽澜的目光还落在案上自己只写了几行字的澄心堂纸上,叹了口气,搁下手中的笔,摇着头道:“罢了,用膳罢。我现在左右也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