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扔错人了,我刚刚站在这人前面的……”周围人的心声和言语如洪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凌陌玦恍然抬头,看到高台之上的宋杬卿浅浅一笑,比雨后的白海棠多了几分俏皮。三月阳光正好,少年的瞳眸亮晶晶的。凌陌玦不擅文墨,心中只想到一个词——眉目如画。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一件事:宋杬卿将绣球扔给了她。不是误扔,是他选择了她。突如其来的喜意卷走内心所有的失魂落魄,她衣袖下的手止不住地轻颤,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面上却是一片僵硬,看不出情绪。宋宥问起时,凌陌玦拿出想好的说辞来:“……何玦,淮城人士,家道中落后入了战场,去年便已卸甲归田,近日上京,并无住处。”淮城远离京城,就算是查也需要些时日。之后的骑马游街与堂前迎客,她心里其实还是晕乎乎的,但并未出错。夕阳斜落在院内,映照出何玦心中的恍然如梦。最后,她站在宋杬卿屋外,深吸口气,敲门问道:“公子,我能进来么?”。宋杬卿心下讶异:这么快!他整理了下衣服,乖乖坐在床上,才说道:“你……你进来吧。”门被推开来,宋杬卿垂下眼帘,听见了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奇怪,他怎么有点紧张?宋杬卿等了几秒后没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头一看,对方很高,就是看着面无表情,似乎不好相处。此刻她正愣愣地看着宋杬卿。宋杬卿穿的婚服,是白溪吟当年亲手绣的,一针一线饱含情意。这对将来的美好祝愿,如今也传递给宋杬卿了。“咳……”宋杬卿有些忍俊不禁,“你不进来吗?”何玦回过神来,低声道:“……进来。”宋杬卿见她似乎四肢都是僵直的,有些好笑,渐渐地不觉得紧张了,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玦微微抬头看着他,压低嗓音:“何玦。”“好少见的名字,”宋杬卿有些惊讶,又追问她,“是‘决然’的‘决’吗?”何玦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是‘玉玦’的‘玦’。”宋杬卿眨眨眼,右手捏了捏微微发热的耳垂,垂头低声应了句:“哦,我知道了。”这人的声音还挺好听。随后是一阵沉默。宋杬卿抬眸瞥她一眼,正巧撞上她目光。分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可宋杬卿却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丝丝温柔。“咳……”宋杬卿别过头去,掩饰性地将右鬓的碎发撩置耳后,“该喝合卺酒了。”因是入赘,按照凌朝习俗,省去揭盖头的环节,直接进行后面步骤。何玦:“好。”然后她走到桌旁,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先递给宋杬卿。宋杬卿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宋杬卿举起酒杯,碰了下何玦手中的。两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宋杬卿将那杯酒一口闷了。这是他这辈子京城,某处宅院内,四周环境略显萧条。昔日风光的杨大人此时却是形容枯槁,狼狈异常。她趴在庭院内的石桌上,目光呆滞,口中不断呢喃着:“卿儿……卿儿……”那日她踌躇满志地去宋府提亲,虽然宋家主君表示还需斟酌一下,但她觉得那门亲事已是十拿九稳。在他看来,宋杬卿只是在同她闹脾气,气她上辈子没去提亲,还把她让给了凌陌玦。所以她这回一升了官就带了礼品去提亲,还立下誓言,卿儿这次应当不会恼她了。她耐心地等着,幻想着与他相守一生,却没想到,翌日她便收到宋主君的消息,只说“已在陛下面前放言招赘,不敢欺君。”她那时郁郁寡欢,在职时出现了失误,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竟然被贬广陵。之后一查,她发现是宣王在背后推波助澜。还不待她琢磨着做出功绩回到京城,宋杬卿绣球选亲的消息又传到她耳中,她只能尽快处理公务,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无论是声名还是擅离职守的后果她可以抛到脑后,她只要宋杬卿。可是宋于修将她拦住,又把她关押了起来。尖锐的锣鼓声和庆贺声刺得她耳朵疼,可心里更疼。被放了后,她从酒馆里胡乱买了几壶酒回了杨府,喝得酩酊大醉。她呆呆地看着虚空中某一处,好似看见了那个眉目精致的少年,在冲他笑,轻声唤她“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