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法再好,又怎能防备暗算?杨念晴没有说破。冷夫人似想起什么,看着南宫雪道:&ldo;只是我长年居无定所,如今虽说来为他送行,却并无半点准备,还要劳烦南宫公子……&rdo;南宫雪道:&ldo;夫人放心。&rdo;&ldo;多谢,&rdo;冷夫人点了点头,微微一笑,&ldo;都早些睡吧。&rdo;美丽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杨念晴怅然,低声叹道:&ldo;她这么容易就想开,本来是好事,可我又有点为楚大侠伤心了。&rdo;南宫雪看着地上的画问:&ldo;这是何物?&rdo;杨念晴照实答道:&ldo;是兔子。&rdo;&ldo;兔子?&rdo;惊讶。&ldo;样子画得夸张了吧,&rdo;杨念晴介绍,&ldo;这是卡通画。&rdo;南宫雪再仔细看了半晌,笑道:&ldo;虽不太真,倒也新鲜可爱。&rdo;杨念晴早就想见识他的画技,闻言顺势道:&ldo;南宫大哥都忘记了还欠我一幅画吧?&rdo;南宫雪抿了抿嘴,道:&ldo;外面太冷,去书房如何?&rdo;书房摆设十分清雅,案上林立的笔峰,雕刻精美的古研,墙上名家的书法,壁间高悬的宝剑……件件都符合富贵人家该有的模样。两个书童恭恭敬敬地跟进来,直到主人说不须听候吩咐后,这才又恭恭敬敬地退下。杨念晴往案旁一坐,仔细端详他,故意作出不可思议的样子:&ldo;南宫大哥这么温柔,我还担心你是谁都可以欺负的。&rdo;南宫雪哭笑不得,走过去焚起了一炉上好的檀香,再取出个精致的匣子,里面装着墨盒,还有专制的笔砚等物。檀香味幽幽飘散,令人倍觉清雅。&ldo;画家要大显身手了,&rdo;杨念晴忙站起来,主动替他铺好纸,再拿过墨盒,&ldo;我来替你磨墨。&rdo;富贵人家的东西都是订做的,远非市货能比,见她拿着墨盒翻开覆去钻研,迟迟打不开,南宫雪忍住笑,伸手取过盒子,不知在哪里轻轻拨了下,就听&ldo;啪嗒&rdo;一声,盒盖掀开了。他拿出墨块,细心教起来。&ldo;水不可太多。&rdo;&ldo;……放正,要轻……慢些……&rdo;杨念晴还真没动手磨过墨,毕竟在以前那个时代磨墨的机会太少,想不到中间有这么大的学问,眼见墨色差不多,她才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抬起脸看,却见南宫雪提笔蘸墨,一只手略略按着纸,开始作画。无论男人女人,认真时的姿态都是最美最动人的。半边侧面映着灯光,剑眉微皱,神情专注,长发垂于臂间,随笔势轻轻晃动……其实和这样一个人做朋友很好,没必要求太多。无奈越是明白这道理,就越是被吸引。南宫雪寥寥画了几笔便停下,仔细端详片刻,嘴角微弯,抬头正要说话,忽见杨念晴看着自己,连忙飞快将视线移回纸上。平日那么沉稳,居然会脸红?杨念晴反而觉得好笑,不过等到看清那幅画之后,她整个人都傻了。雪白的纸上赫然一只卡通兔子!想不到他看了那么两眼,就能记得分毫不差,线条流畅,比起自己画的反倒更俏皮可爱,只不过……画家的卡通兔子是不是也千金难求?杨念晴瞅他:&ldo;南宫大哥不会打算送它给我吧?&rdo;南宫雪却看着画笑了,带着罕见的顽皮之色,他捧起那张画递给她:&ldo;正是要送与你,你该不会嫌弃?&rdo;更确定他是故意的,杨念晴嘴角抽动几下:&ldo;当然好了……&rdo;话音刚落,突然有个磁性的声音传来:&ldo;不好,依在下看来,实在是很不好,一点不好,太不好了。&rdo;二人惊得同时回过头,门口一人衣白如雪,不是李游是谁!南宫雪&ldo;哦&rdo;了声,问道:&ldo;李兄何出此言?&rdo;李游踱进来,看看杨念晴,又看着那只兔子:&ldo;令人失望,自然不好。&rdo;&ldo;失望?&rdo;&ldo;不是千金难求的画,连在下都要失望了。&rdo;顾不得看旁边南宫雪的神情,杨念晴扯住李游就往外拖,匆匆出门下阶,直走出院门,走过游廊,到树下才停住,丢开他。李游退开两步:&ldo;姑娘莫要动手动脚,坏了在下清白。&rdo;&ldo;你还有清白?&rdo;杨念晴失笑,&ldo;我问你,还敢不敢跟我打赌?&rdo;李游来了兴趣:&ldo;赌什么?&rdo;杨念晴道:&ldo;赌冷夫人和楚大侠,他们已经忘了。&rdo;李游端详她半日,失望地摇头:&ldo;奇怪了,明知会输还要赌,莫非有的人并没变聪明?&rdo;杨念晴道:&ldo;废话少说,你赌不赌?&rdo;&ldo;求之不得。&rdo;&ldo;这次我们是要有赌注的。&rdo;&ldo;自然,&rdo;李游侧过身,伸出一根手指,&ldo;倘若你输了,就必须替在下洗这么多衣服。&rdo;杨念晴爽快地答应下来:&ldo;好,若你输了呢?&rdo;&ldo;随你如何。&rdo;&ldo;随我?&rdo;杨念晴当即微笑,强调,&ldo;随便我?&rdo;李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扬了扬:&ldo;自然。&rdo;&ldo;君子一言‐‐&rdo;&ldo;驷马难追。&rdo;南宫雪的画(下)依旧是那座小小的、古朴的阁楼,雕花的栏杆,红红的灯笼,还有,楼畔那棵熟悉的、又高又茂盛的大树。夜已很深,露气如雨,映着灯光,丝丝随风飘摇,初来这里那个夜晚见到张明楚尸体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杨念晴觉得更冷。已经是第二次坐在这里了,面前桌子上摆着同样精致可口的糕点与美酒,却是谁也没心情品尝。栏杆外面的树荫下,赫然停着一口黑漆棺材,棺木质量上乘,自然是南宫雪答应冷夫人准备的,明知道里面是空的,可每个人心里反而更加紧张,因为它可能很快就会派上用场。南宫雪还是让人将别苑重重围住了,但凶手三番五次得逞,不也是这样?更声穿透黑夜,子时已至。众人本来都全神戒备着,直到此刻,确认树上无异常之后,才略略松了口气。杨念晴笑道:&ldo;他不会来了吧。&rdo;南宫雪微笑着站起身:&ldo;楚大侠或许没事……&rdo;话说一半就没了下文,他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怔怔地看着树下那口棺材。棺材盖得并不严实,就在那当中的缝隙里,依稀露着片小指头大小、并不显眼的蓝色东西,似是衣衫的一角。明明是空的棺材,里面怎么会有这个?冷夫人脸色煞白。李游与何璧对视一眼,紧接着黑影晃动,再看时,何璧已站在了树下,他紧紧盯着那衣角片刻,忽然伸手将棺材盖猛地一掀‐‐一张熟悉的脸。居高临下,灯笼将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面色虽难看,神态却极安宁,眉宇间依稀可以见到那片天然的傲气,除了唇角几点血渍,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正在沉睡,全无前几位死者的可怖之态,凶手显然很敬重他,并未过多折磨。剑,依然挂在他的腰间。看着那张发紫的脸与乌青的唇,死因无须怀疑。谁也没有说话,都担心地看向冷夫人,却见她只是呆了片刻,渐渐地就恢复了日常的平静与优雅,身形一闪就轻轻落到了棺材旁边。她静静地看了棺中人半日,忽然转向南宫雪道:&ldo;事已至此,一切还要有劳南宫公子。&rdo;南宫雪道:&ldo;夫人放心。&rdo;冷夫人摇头,又矮身朝他郑重地行了一礼:&ldo;我夫妻二人先谢过公子了。&rdo;很快就有下人过来,将棺材抬到指定的房间里,至于安顿楚笙寒的遗体等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众人带着别苑内所有守卫仔细将别苑搜索了遍,自是没有凶手的踪迹,最终众人都回到小厅上。南宫雪道:&ldo;那口棺材早起抬来时,李兄也曾亲眼查看过。&rdo;李游点头。当时里面空空如也。但如今,那神秘的凶手不仅避过了重重守卫,瞒过了这里几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如期将楚笙寒的尸体送了进来,还主动将他放进了棺材里面!能做出这一系列简直不可能的事情,需要何等的本事,是何等的可怕!&ldo;我一直命人将它停放在东边院子里,&rdo;南宫雪摇头,&ldo;也是我亲眼看着他们抬到这里的。&rdo;杨念晴道:&ldo;现在就算把人都叫来问,也问不出什么,谁会留意一口空棺材呢,会不会……凶手就是别苑里的人,或者有人跟凶手勾结?&rdo;南宫雪只微微一笑。李游道:&ldo;南宫兄使出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错。&rdo;冷夫人站起身:&ldo;不早了,明日再说吧。&rdo;她竟不再看众人,转身就走。事情既然发生了,再守下去已无意义,何璧自回房间,南宫雪去了前厅,与总管商议如何料理楚笙寒的后事,这样一个夜晚,恐怕谁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