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真好奇它们是怎么在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下次冬至前夕我拿着摄像机全程跟拍,记录人类历史上伟大的瞬间。”
他默默玩了一会自己的尾巴,又说,“今天冬至,我们包饺子好不好。”
我抬起他的脑袋,在底下垫了个枕头:“好啊。等我下班回来。”
平时工作比较忙,午饭和晚饭一般都在公司食堂或者找个餐厅解决,除非某天是特殊的日子,或者小雪突然想吃我做的什么东西。
这次包饺子纯属为了凑热闹,说的高端大气一点应该是继承和弘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当然据说南方过冬至是吃汤圆的,我和小雪虽然目前生活在南方城市,却都是地道的北方人,一直保持着从家乡带来的生活习惯。
傍晚时分,我拎着原材料下班回家,对着美食网页的参考步骤准备好面和馅料,开始包饺子。他一边捏饺子一边支棱着猫耳看动画片,工作效率极差,搞得我都怀疑他堪称完美的年度业绩数据是p上去的。
我把擀好的面皮扔给他:“拜托你认真点。小时候听我妈说,包的饺子什么样,对象就长什么样。”
他按了播放器暂停键,像模像样的捏好一只十分端正的饺子摆到我面前,还生怕我没看见似的,又往前推了推,一脸云淡风轻求夸奖的表情。
这只小猫,深得我意。
[融冰]
大家都知道有一种病叫白化病,但可能不知道,还有另一种病叫猫化病——头顶长一对猫耳,从尾骨延伸出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这一切往往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像是凭空产生的,没什么理由。唯一的规律就是时间段。猫化形态从冬至前后一直维持到接近立春时节。
小雪是世界上罕见的猫化病患者之一,或者唯一。他的父母为了给孩子安稳的人生,并没有因此把他送去医院或者研究所,而是在保守这个秘密的前提下,让他尽量正常的学习,生活。
他平生最讨厌有关猫的一切,而且每个冬天心情变得尤其差。这个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疾给他带来太多麻烦。
比如不能正常上班,像今天这样。
再比如学生时代的每个冬天,我都会看见教室里靠窗角落那个位置空了一块,于是心里某个地方也跟着空了一块。
春风不来,他便不来。他是我年少时懵懂的愁绪。
那时的他沉默寡言性格内向,如果不是长得好看外加学霸光环,一定在班级里毫无存在感。
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认清喜欢的。只能说这一场初秋叶落般的愁绪的确来得很早,甚至早到连我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的时候,从小学,初中,绵延到高中。
没错,我们学生时代一直是同班同学。倒不是天赐良缘,这要感谢家乡那边重点小学和重点中学就那么一两所,全城的学生都削尖了脑袋往重点班钻——只要足够优秀就能安排自己的命运,跟另一个同样优秀的人相遇。当然这里的优秀只是指成绩高。
小雪成绩还不错,我最初有那么一点学渣,后来逆袭得跟他差不多,自然而然就凑到一起了。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反倒跟他越来越疏远。小学的时候经常找他玩,初中的时候偶尔说几句话,到了高中甚至连话都不敢说——因为怂(心里有鬼当然怂),他又那么被动,这样下去注定没什么结果。
于是,为了即使不说话也让他注意到我,我把坐在他周围的同学全都招惹了一遍。比如借他前桌小芳的橡皮擦,找他后桌小红探讨高数,还有平时与小雪交流最多的邻座——网瘾少年小亮同学,我专门抽时间练了他常玩的一款网游,废寝忘食三天从菜鸟修炼成神,每次团队战都带着小亮所向披靡。从那以后小亮见到我一口一个白哥,叫得相当热络。
就这样,我跟小芳小红小亮们全成了好友,可我一心惦记着的小雪,还是波澜不惊的坐在那低头看书,刷题。
那个少年坐姿清朗笔挺,蓝白校服永远带着淡淡的皂香味,修长的手指握着圆珠笔,偶尔抬头看向窗外。我一直以为他在看风景,后来他跟我解释那是眺望远方缓解视疲劳。
高二那年,我被推选连任班干部职位,又被迫代替转走的同学当了数学课代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都顾不上隔着教室中间的人山人海偷偷看他。
有次月考,他破天荒的发挥失常,卷面成绩竟然连及格线都没到。我去搬作业,数学老师顺便叫我传个话,让小雪放学后到她办公室一趟。
我不想第一次说话就给他带去不幸。趁着他课间不在,把这件事委托给他前桌小芳。
小芳答应了。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又问:“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矛盾,积怨已久之类的?”
我说:“并不。”
小芳说:“那怎么从没见你们两个说过话?按小雪的性格,一直不温不凉倒没什么不对,可你从来跟谁都能打成一片,他哪惹着你了?”
我微微诧异:“怎么能这么想?”
小芳说:“全班都这么想。最近还有人说是因为你们两个暗地里竞争名次,互相瞧不上。”
我潇洒的摆摆手,笑道:“不存在的。我反而希望他能越来越优秀,帮忙拉高班级平均分呢!平时看他那么忙,完全不忍心打扰啊。”
真是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