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躺在床上甚是不安稳,柳五儿手中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贾环口中“唔”了一声,悠悠地睁开了眼,见到柳五儿一张俏脸在眼前,一阵恍惚,手就朝柳五儿袖子里伸了进去。
“作死啊你!”柳五儿朝旁边跳了一步,心想,这贾府上至宝玉贾兰,下至钱槐茗烟之类的小厮,从来没有人会这样一见面就这样动手动脚的,贾环这是头一个。
柳五儿怒斥道:“你再敢乱动,我就用灯油烫你!”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贾环用灯油烫宝玉的脸的事儿,眼下贾环就躺在她面前,柳五儿只要轻轻一推,立即就给宝玉报了大仇了。
可是贾环好像神智不清,口里含含糊糊地叫着“彩霞姐”,一边撑起身子来,继续去拉柳五儿的衣袖。贾环抬起身子,柳五儿这才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手劲奇大,眼里都是红丝,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五儿,不对,盯着柳五儿的某个部位。
柳五儿小心地伸出手,在贾环额头上探了探,只觉得热得烫手,刚要缩手,手腕已经被贾环捉住了。柳五儿赶紧叫,“环三爷,我不是彩霞,你烧得厉害,不要乱动。”
像贾环这样神智不清的,哪里会听柳五儿的话?当下他继续含混不清地念叨着,手已经沿着柳五儿的胳膊慢慢向上蹭上去。
柳五儿使劲一甩,就将贾环甩回炕上。她心里飞快地对自己最近的臂力锻炼表示满意,然后就退回来走到屋里的一张木桌跟前,伸手去摸桌上的茶碗。那也不晓得是什么茶,柳五儿斟了出来,不晓得为何,有些口渴,就先自己饮了一口,却觉得有点怪味儿。她刚刚将茶盏放下,突然觉得小腹里一阵暖意升起,整个人似乎懒洋洋的。
柳五儿一抬头,见到桌上有面铜镜,镜中映出了自己的容颜。柳五儿只觉得脸上一片通红,有如火烧,而镜中人则是星眼赤腮,简直压倒桃花。柳五儿晓得不对,手一抬,立即将茶杯里的残茶泼在了自己面上。一阵凉意袭到,柳五儿这才觉得好些,喘了几口粗气,心里暗叫:好险!
那边厢,贾环探起身子要抓柳五儿,却忘了自己这时候还在炕上,结果“咕隆”一声,翻到在炕下,不晓得磕到了哪里,“哎哟”几声,大约很疼。
柳五儿这时已经缓过来了,看这贾环那单弱的身躯缓缓地从炕前的地上撑起,心里生出了几分怜悯,便上前却扶了贾环一把。
这下倒好,贾环顺势想要就抱住了柳五儿的身子,口里呢喃了一句“姐姐”,就冲着面前的人儿一往无前地扑了过去。
片刻之后,贾环就躺在了炕前的地上,失去了知觉。
刚刚见贾环痴缠过来,柳五儿毫不犹豫,一记手刀劈在了贾环后颈,贾环脑中一晕,就立即昏了过去。柳五儿将人一推,自己站了起来,拍拍双手,带着几分鄙夷的眼光,看着面前晕倒的贾环。
“切——”柳五儿对贾环的评价就这一个字。试想,贾环就这点瘦弱的小身板儿,还想对她柳五儿动粗,想对她动手动脚?要是两人真的同时都中了那茶水的道儿,到底是谁动了谁,还不一定呢!
搞定了贾环,柳五儿的脑子就开始飞快转了起来。
这分明就是一个局,彩玉将她带到这间屋子里,还将外头的门拴上,让贾环与自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贾环还被下了那啥啥药,因此只要柳五儿有一丝半点顺水推舟的想头,或者是喝了茶壶里的茶,也中了那啥啥药,那么两人就必然能成其好事。第二天醒来,柳五儿就要成为贾环的小姨娘了——不对,确切地说,连姨娘都算不上,最多是个通房大丫鬟。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给自己布的这个局呢?
引自己前来的彩云是王夫人的丫鬟,可是按照原著上的说法,彩云这个丫头,应该是与贾环很有一腿的呀,这么明摆着把自己往贾环身边推,难道这彩云就不吃醋?
所以这件事情不像是彩云一个人能够做主的,而彩云背后,站着王夫人。
柳五儿又考虑了一下这事儿是王夫人或是赵姨娘主使的可能性,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
她主要是想不通动机。首先赵姨娘就没动机,赵姨娘讨厌柳五儿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设计她跟贾环,除非赵姨娘想以后永无宁日。而王夫人,其实是有动机的——上次贾环在父亲贾政面前告宝玉的黑状,说宝玉“逼迫母婢、致人死命”,如果这次的事情给坐实了,王夫人就可以让贾政好生教训一下贾环,最好也如上次打宝玉一样,将贾环打个半死。
哎哟不对,贾政现在点了学差,出门公干去了,不在家啊!
这下柳五儿可懵了,那么到底是谁这么恶趣味,要将贾环和她“撮合”到一处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柳五儿决定了,不管怎么样,她先要离开这个尴尬的嫌疑之地才行。
房门是从外头拴上的,那么窗子呢?柳五儿伸手,将每扇窗子都一一试过,果然有一扇窗子,上边的半扇没有上栓,柳五儿一推就推开了,她身形纤弱灵巧,所以只要费点力气,小心一点,就能从上头翻出去。
不过柳五儿还是很小心,先将晕过去的贾环扛上了炕,让后将桌上的油灯吹熄了,屋里一片昏暗。她这才将衣角裙裾扎了扎,打扮得利利落落的,攀上了窗户,腰身一扭腿一迈,就已经跨出了出去。她还长了个心眼儿,将那窗户又给关上,拔下头上的扁簪,簪脚伸进去挑了挑,将窗户里头的栓扣又给搭上了。
只有贾环一人的“密室”,就此形成,柳五儿很满意地从窗口轻轻地跳落。她得赶紧回到大观园里去,否则角门就上锁了。
可是柳五儿刚刚伸腿要迈出这座荣禧堂后头的小院儿,就听见了人声和脚步声,柳五儿见势不妙,赶紧往后退,找了个厢房与正屋之间的夹道,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