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消完毒就不痛了。”江匀昼摇了摇头,轻轻晃了晃手臂安抚她。
她抽出买好的纱布包扎好,随后去他的房间里找到干净的衬衣帮他换上,像去年竞赛结束的夜晚一样,只不过这次两人的身份互换了,她拿着他沾了血的衬衣去卫生间清洗。
忙完这一切后,奚迎和周致也从网吧回来了。齐愿刚晾好衣服,看到二人回来,连忙从阳台上走出来急切地询问情况。
周致如释重负,表情也放松下来,“费了点功夫,但幸好还算顺利,志愿已经改回去了,报考密码也修改过了。”
闻言,齐愿和江匀昼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但半晌后她又想起来奚迎的证件还被扣在她父母那里,沉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太放心地补了一句,“迎迎的身份证还在她爸妈那里,会有影响吗?”
周致像是一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笃定地回答:“放心好了,我下午的时候就打电话问过了,报考系统的密码只能考生本人更改,要么对着系统人脸验证,要么拿着身份证去就近的报名点重置,迎迎的爸妈就算拿着她的身份证也改不了她的志愿了。”
“那就好,你们快坐下休息会。”齐愿这才彻底放下心,招呼两人坐下后起身前去倒水,随后她看向钟表上的时间,开口提议,“迎迎家是肯定不能再回去了,这段时间就住在我们这里吧,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了,周致今晚也留下来吧。”
今晚发生了一连串提心吊胆的事情,奚迎像是还没从惊慌和恐惧中回过神,从进门起就一直呆呆地垂眸坐在方桌前一言不发。直到江匀昼用完好的左手打开冰箱,拿出里面的冰西瓜放在桌上,她才借着客厅的灯光注意到了他右手小臂上包着的纱布。
奚迎这才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不久前在广场路灯下看到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和齐愿哭泣的模样,汹涌的愧疚和悲伤情绪随之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失控般地奔涌而出,顺着她的下颌线簌簌落下,洇湿了她的衬衫领口。
她哆嗦着嘴唇、颤抖着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我只会给别人添麻烦,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才害阿昼受了伤。”
回想起父母的咄咄逼人的嘴脸和冷血恶毒的所作所为,奚迎彻底情绪崩溃,在心底积压已久的自卑和创伤如决堤的洪水般尽数倾泻而出,任凭周致怎么安抚也没用,她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们要这么毁掉我十几年的努力?”她满含血泪的哭喊一字一句地刺痛了具有类似经历的齐愿。
原来她一直以为奚迎和江匀昼不一样,一直以为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和她相识一年也从未察觉到她掩藏于心的伤痕,原来她和自己一样同样遭受着不仁不义、丧尽天良的亲生父母和原生家庭的摧折与迫害。
“迎迎,不要怪罪自己,这一切都不怪你,生为女孩从来都不是你的错,而是你糟糕透顶的父母的错。”齐愿伸出双臂,擦拭去奚迎的眼泪,温柔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中,不疾不徐地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抚。
“你知道吗?其实我是被亲生父母拐卖才来到这里的,他们和你的父母一样,嫌弃我的出生占用了儿子的名额,还害他们交了罚款。我拼命努力考上了老家最好的高中,他们嫌花钱让我去读职校,我拼命反抗却被毒打了一顿,后来他们抛弃了我,把我送给了亲戚抚养。”
齐愿从来没告诉过奚迎和周致自己那些不愿提及的原生家庭的苦痛经历,包括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拐卖的事实,尽管她早已真心地把两人当成了朋友,但也不愿自己这些不好的经历影响了他们的情绪。
第一次听到她自述过往,周致和奚迎皆是一愣,他们丝毫不知她还有这样的经历和家庭。不出所料,周致的眼眸里泛上了怒气和担忧,而早已知晓一切的江匀昼再次听到她用平淡的语气讲述起亲身经历过的心酸悲苦,竟也有种心如刀割的感受,哽在喉间无法言语。
他的困顿时光里有她的陪伴和帮助,那她又是怎么一路独自走过来的呢?又是怎么做到在受到伤害后仍毫无保留地真心对待身边人的呢?
奚迎暂时止住了眼泪,眼睫上还带着泪珠,听着她的话语呆呆地发问:“那后来呢?”
齐愿敞开心扉地谈及过往,不自觉地被勾起了悲伤的情绪,眼眸里泛出点点泪光。她一直都觉得“时光会治愈一切痛苦”这句话是一句伪命题,曾经经受过的苦难即使早已过去,可它留下的阴影和痕迹却永远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失,转而变成掩埋于心底深处的不可磨灭的印记,时光只是会让人暂时忘却当时的感受而已。
“后来收养我的亲戚对我很好,我顺利读了高中、考了大学,毕业后留在北宁工作。不过没多久就被亲生父母骗了回去,他们的儿子闯了祸要赔钱,他们就把我卖给了人贩子换钱,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就此来到了越川县,认识了你们,也算因祸得福了。”
齐愿揉了揉自己微红的眼眶,不想让眼泪落下。
“迎迎,不要自我怀疑,不要把别人的错误怪罪在自己身上,我们无法决定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拥有怎样的父母,但我们可以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北宁城很大很繁华,但也很包容,它容许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千姿百态的人生。脱离了原生家庭,你配得上广阔又光明的未来。”
齐愿神色认真地开口,像是在鼓舞奚迎,也像是在告诉过去的自己。
“终有一天,未来的你展望过去,会发现糟糕的父母在你精彩的人生中不值一提,这段灰暗的记忆也只不过是生命中短短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