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云舒动作一僵,迅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了那张可以躺七八人都不嫌挤的大床,同时拉上锦绣被褥,作出了闭目养神的姿态。
又等了片刻,脚步声在寝殿屏风边上停了下来。
御前大总管夏德胜的声音传来:“陛下,戴将军求见。”
说话的间隙,他悄悄往御榻上瞟了一眼,这情形虽然已经看了三天了,依然有种诡异感。
病恹恹躺在床上这种事儿,放在别的皇帝身上可能,比如前朝那位病弱的末帝。但眼前这位……好吧,毕竟身中奇毒,武功全失,任何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朕能不见吗?云舒郁闷地望着头顶金灿灿的床帷半天,认命地道:“传!”
一声令下,十二扇雕玉描金的殿门敞开。
透过绘着山水图鉴的墨绣屏风,可见一个修长挺拔的年轻人快步进了内殿,单膝跪在地上。
清越的声音传入:“臣戴元策,叩见陛下。”
龙禁卫统领戴元策,是原主的心腹亲信,从他还是个小军官的时候就一路跟随打拼的人了。前天云舒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是他第一个发现了皇帝的不妥当,及时招来御医救治。
“起来吧。”云舒闷闷说道。
戴元策这才起身入内。寝殿之内灯光昏暗,大殿两侧那二十四跟儿臂粗的蟠龙金烛被熄灭了大半,只余两点火光映照在角落一人高的铜镜旁,折射出暗金色的光芒。无端显出一种鬼影曈曈的阴沉来。
御榻之上,年轻的皇帝陛下正窝在床上。
戴元策心中剧痛。主君登基之后,他被任命为龙禁卫统领,总揽宫中防务,却在刚上任就出了这种岔子,让陛下身中奇毒,武功全失。他简直万死莫辞!
尤其看着一向刚毅冷肃的主君如今只能病恹恹躺在床上,
追随主君已经快十年了,一路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官到如今君临天下。印象中自家主君是个理智到极点,也刚毅到极点的人。还是小军官的时候,他们十几人的斥候队伍深入敌后查探,遭遇敌人狙击。主君利箭穿胸,却不露声色,带兵拼杀直至回归。之后自己替他裹伤,才知道伤口多么骇人,一路拼杀的他又承受了多少痛苦。
入京掌权之后,有一次跟盟友会谈,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喝下毒酒,痛如刀绞,却硬生生忍下来,还与对方谈笑甚欢,将对方唬地一愣一愣,忌惮他武功绝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被他找到机会逃走,然后一举翻盘。
如今看着主君百年难得一见的病弱姿态,戴元策愧疚地恨不得当场自尽。
“陛下今日感觉如何了?”他小心翼翼问道。
“无妨。”云舒淡然回了一句。
面对戴元策,她整个人都很紧绷,不知道那些穿越前辈们是怎么能毫无破绽地假装成另一个人的,如今亲身穿越了,才发现这种事儿实在太难了。
眼前这个戴元策还好。属于战场上敏锐精明,人际交往上却很迟钝的那款。
几天的接触下来,云舒发现这家伙对原主太过崇拜,有浓重的粉丝滤镜,导致对一切不太合乎常理的行为都能以扭曲的方式来解释。
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轻松了,他目光往殿内的御前大总管夏德胜身上瞄了一眼。
这家伙贴身伺候原主好几年了,有没有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呢?
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夏德胜头垂得更低了。
暂时应该不用担心,记得原书中提到过这家伙非常圆滑,无凭无据,应该不敢说什么。
云舒收回目光。
幸好原主是个冷酷型的帅哥,面瘫且寡言,大大降低了他cos的难度。
“朝中如何了?”揣摩着原主的性格,云舒又冷冷问了一句。
戴元策收敛心情,连忙禀报道:“陛下,今日魏奉和王闻生在普盛楼秘密会面,另外几家也都传来消息……”
原书中谢景以权臣的身份篡位登基,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自然引来了众多忠于大梁的势力的反扑。
就在前天登基大典当晚,城北大营就爆发了一场叛乱,当然被早有准备的谢景派兵镇压了下去。但兵马叛乱只是开胃菜,京城还有好几家王侯势力明面上顺从,暗地里却想着怎么将这个叛贼掀下去。
原主早就派人盯上了这些势力,就等着这几日收网,将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一网打尽。
“陛下数日不朝,江大人他们也非常忧虑,已经几次前来询问。”戴元策又补充了一句。
云舒嘴角抽搐,自己身为皇帝,还是新登基的皇帝,正是励精图治,巩固权柄的重要时期,连续数日不上朝,将引发不可预料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