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病房门开了,一众赵氏高层人员安静地鱼贯而出,赵雪雁询问过赵西洲精神状态怎么样,才轻轻推了把江寒,放他进去。
江寒进了病房就见病床上躺着个人,脖子上戴着护颈,头上包扎着纱布,一只腿裹着石膏高高吊起在支架,眼睛是闭着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躺在那里,整个人都显得很羸弱。
他开始还没认出这就是他那个气质矜贵、威压深重的堂舅。
他走近了注视着他苍白的面孔,才想起堂舅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要不是平时总不苟言笑又拒人千里之外,他都忘了他还很年轻,从小至大顺风顺水,恐怕从来没遭过这种罪。
他原本急吼吼来了想告诉他,纪棠姐因为他出事故遭受了多少网络暴力,等见了人,看到他这个样子的时候,完全说不出那种话了,只轻轻喊了声,“堂舅……”
赵西洲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
江寒勉强笑道,“堂舅你逃过一劫,必定后福无穷,刚刚跟他们谈完话累吗,我要不要找医生过来看看?”
赵西洲看起来是极累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转动眼球都很累似的,过了一会儿嘴唇才动了动,声音十分嘶哑,“她有没有来过?”
江寒,“……”
果然叫他来跟纪棠姐有关。
他本来也想叫他知道纪棠姐受了什么,好自责一番的,改变主意后就只能往轻描淡写里说,便尽力装作若无其事,一脸迷茫道,“谁啊?”
“……纪棠。”
“哦没有啊,我们平时拍戏也很忙,有时候忙起来连个囫囵觉都没。”
赵西洲眼睛里突然就涌动着眼泪。
他哭了。
虽然他很快偏过头去,控制着呼吸、胸膛没有太大起伏,试图掩饰过去,还是被江寒发现了。
江寒内心微微震撼,产生了一种堂舅表面强大冷漠,内心却脆弱到不堪一击的错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病床上的缘故。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假装没看到,正想削个苹果就听赵西洲平复了心情后追问道,“那有没有听她提到我?”
……这。
为什么还不死心啊?
江寒总算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多少有点来气,“没啊,你们不是分手了么,她为什么还要提到你?”
赵西洲猛地侧过脸,眼角还有点湿润,但目光跟刀子一样锐利,江寒跟他对视片刻,最后还是怂了,他站起来道,“……堂舅,你还是好好休养身体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赵西洲喊住他,“那天,为什么她会跟你一起去看演唱会?”
江寒后背僵了一下,“大家都是同事,私底下约好……”
“她跟姓路的谈了?”
“你一直瞒着我帮他们打掩护?”
赵西洲步步紧逼,江寒信了他就是众叛亲离,也改不了骨子里强势的毛病,他每说一句,他表情就裂开一次,最后忍无可忍转过身来,
“堂舅,你问这些有意义吗?纪棠姐现在根本不喜欢你,而且你知道你车祸的事给她造成多少灾难……也不能完全说是你的原因,但就因为她是你前女友,你做的每件事只要跟她牵扯上一点点关系,就成了网友攻击她的理由,她们说她面相不好,专克老公跟婆婆,把舅外祖母去世也算在她头上,这些天你躺在这里的每分每秒,她都被人骂到狗血淋头!你还问她会不会来看你,会不会提起你,你说会吗?!我看她都来不及恨你才对!恨不得没认识过你!”
“你不是说纪棠姐说过你自私吗,你怎么还没认清你就是自私,当初为了有理由去剧组,就把我是你堂外甥的事告诉大家,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被你说出来?我好不容易靠自己有点人气,现在黑子一冒出来就说我是资源咖,纪棠姐都跟你分手了,你想挽回就是把她生活和事业搞一团糟才高兴吗?她有没有跟路前辈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前辈至少比你好,我也看得出来人家是真心喜欢纪棠姐的,他敢在风口浪尖上尽力保护她,你能吗,你做到了吗!”
他一口气发泄完,赵西洲面色越来越苍白,最后一把抓掉身上的输液管剧烈地咳起来,赵雪雁听见不对冲了进来,见赵西洲蜷成一团,而自己儿子呆呆站在一边,她吼道,“快去叫医生!”
江寒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去又怎么叫的医生,只看见一大波医生护士进来出去,场面一片混乱。
赵雪雁将他拉出去,严厉道,“你跟你堂舅说了什么?他这时候不能受刺激,我实话告诉你,赵氏这么大摊子,你外公舅外公再怎么折腾都撑不起来,公司早晚回到你堂舅手里,他要是完了,咱们赵氏就完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江寒手里攥着一把汗,嘴唇哆嗦的说不出来话。
赵雪雁见他吓坏了,又心疼不已,但顾不上安慰,里面赵西洲情绪激动,医生要打镇定剂,他不许,一直抓着胸口喘粗气,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像濒临死亡发出的声音,传出病房叫人心脏跟着难受,很担心他撑不过下一秒。
江寒浑浑噩噩,害怕的同时极度后悔自责。
时间一分一秒往过熬,里面终于安静些了,再过一会儿医生们鱼贯而出,悄声告诉赵雪雁,“他不叫打镇定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现在很虚弱,你们家属进去陪一下,不过千万别再刺激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