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无暇打开手机看时间了。
他想起张起灵说的是什么了,&ldo;一旦看到,改变的就是一生。&rdo;
这几日的那些梦境画面浮上脑海,少年时期的张起灵,恐惧流泪的自己,地上流淌的鲜血,狂躁嘶吼的鬼魂。
吴邪拿着玉坠,就往墙上狠狠砸去。
第10章
吴邪额头抵墙,右手把玉狠狠砸出去,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没有丝毫的顾忌。
残片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孤零零的声音听来并不怎么清脆。
他向后退了两步,定定地站着。手中握着残缺的半块玉坠,不敢松开,还在习惯性地使劲。尖锐的断面刺破手掌,鲜血浸染了手心。等到疼痛感一点点蹿上来的时候,吴邪才猛然松手。
周围黑漆漆的,也看不到流了多少血。吴邪松开手后仍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没有转身,他双眼盯着前方,却没有真正在看些什么。他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看到了。
事实上,不需要特意去看,就在正对着吴邪的墙面上,浮现出了一个轮廓。非常朦胧,但足以辨认出来,这个轮廓就站在他自己与墙壁之间,离得很近,以至于像是墙上的壁画。这幅&ldo;壁画&rdo;是一个人,身形臃肿,并且在活动。
那个人形的轮廓慢慢抬起一条胳膊,好像要抓捕什么。吴邪看不清细节,因为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令自己的双眼对焦,好像失控一般,身子完全不受自己的操控。
奇怪的是,他的心跳频率如常,没有异样。身体似乎暂停在一个时间断点,不激动不紧张。就好像是,只有余光看到画面,神经元出了问题,信号抵达不了中枢,吴邪不知如何反应。
身体跟不上意识,这和鬼压床颇有几分相似,吴邪深深呼吸几下,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操作权,异常艰难地转身,撒腿就跑。
跑了几步他忽然刹住,停在半途,缓缓收回了脚。四周的黑暗里,不知何时充斥着飘忽的一群影子,高矮胖瘦参差不齐,像是普通的人群在他身边行进,只不过他看不到这些身影的面貌。
而且,气氛愈加躁动,吴邪似乎成为了某个聚焦的中心,整个通道里的黑影都慢慢向他靠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包围。吴邪站在那里,眼前是不知什么东西的影子,耳边却听不到一丝声响,仿佛那些人走路能够腾空而起。
其实要想照明很容易,只需打开手机的光源,立刻就能看清那些东西的样貌。但是吴邪压根没有这种念头,此时此刻,他无比抗拒黑夜里那些真实的景象,如同骨子里一种生来的本能。如果看清,恐怕最后的心理防线会即刻失守。
他依稀认出一个出口的方向,不管不顾地埋头飞奔。不在乎撞到了什么,也不在乎被什么拽住,或者被什么绊了个趔趄。外界所有的干涉统统被他无视,吴邪一个劲往前跑,爆发出使不完的力气。
他一直低着头,地面忽然产生巨变。水泥地原本隐没在夜色中,如今颜色变得清晰可见,十分浓烈的鲜红。质地也不复当初,化为了一片虚渺。虽说双脚能够踏在上面,却没有实感,那种力度很是苍白。
这般景象赫然映入眼帘,吴邪这才意识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好像一个飙红的临界值对他进行最后的警告。他抬起头,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铺天盖地的血。暗红,鲜红,强烈的视觉冲击使他几乎站不住脚。
还有很多人,很多的&ldo;人&rdo;。犹如某个战地医院里,那些拥挤混乱的伤员,被极端的方式夺去了正常的五官和肢体。&ldo;他们&rdo;的眼神好似看透了世间,可又似乎仍挣扎在最原始的欲望中。一个常人绝不会拥有那样的精神面貌,像残暴的野兽,像阴沉的深壑。
吴邪怔在原地,一眼扫过去,潜意识里的职业习惯让他发现,这里没有承重墙,也没有采光孔。
对,没有光源,可他就是能看见。色彩不通过光的传递便直接映在他的眼中,毫发毕现,却毫无逻辑。吴邪心里有个声音说道,这一点都不科学。
那群&ldo;人&rdo;聚集在不远处,吴邪没有上前靠近,不知道发生着什么。他边后退边打量,这地方竟然没有边界。这个诡异的地方未免过于荒唐,吴邪甚至感觉自己身处梦魇,反而削减了真实的求生本能。
全新的世界,全新的体系,全新的规则。已经超出了恐惧的范畴,所有的常识和情绪在此失效,所有的预判和选择皆成为空谈。他在这里无异于一个婴儿,好像做什么都不合适。吴邪用目光搜寻着恰当的物体,以期通过光影关系来确定光线的方向。
但是远处的它们没有影子,突兀打破了物理光学的定律。吴邪的目光收回自己脚下,看了看,自己也没有影子。
心脏重重一跳。他抬起手,恍惚地看看手背,又翻过来看掌心,再竖起手掌握了握拳,怎么也搞不明白。
忽然身后有一人飞奔而来,握住吴邪抬起的那只手,顺势往前拉着他跑起来。吴邪几乎被硬扯了过去,手腕被拽得生疼。但此时他顾不上这些,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拉着自己跑的人身上。
张起灵一手死死握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提着出鞘的长刀,带吴邪在血海里奔逃。刀上已经浸满了鲜血,顺着光滑的刀面滑落,洒了一路。他后背上也溅了血点,不知是在何处弄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