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下依然有一片火红的花海,怒放的花儿们在风中摇曳生姿,但是花海旁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雨一停,她们就都离开了。
沿途经过的还是熟悉的风景,柳红颜知道,这一次行程的终点,八成就是幻山了。解如意在前面走着,柳红颜很快意识到了一丝不同,对于应该记住的东西,她记忆力向来很好,而今路上的显著节点,明显被加快进程了。如本两三天才能看见的树木或者别的,现在不过是两三个呼吸间就能看见。
但她并没有去问解如意,没什么好问的,该发现的该知道的她都能自己找见,剩下的就是不能说的东西。柳红颜想,现在终于能够知道解如意到底想做些什么。
不过一个时辰不到,柳红颜又看见了幻山。连绵的山脉看起来永远不会断绝,浓浓的碧色掩映在白雾里,只是这一回,柳红颜不再觉得这山像是新出的翡翠。解如意也在看着幻山,她在想,幻山啊,如梦似幻,多像是一切故事的坟墓,那碧色不过在说坟头草木青葱,而白雾只是逝者最后的安息。
一踏入幻山境内,解如意那一身黄衫变为冰霜色,很像是上一回的冰霜铠甲,也是战袍,但是又有一些不同,上回她整个人被冰霜之气旋绕,这一回还依稀能看见她的面目。
或许是换了衣服,此刻的解如意看起来有些雌雄莫辨。
柳红颜见此有些惊讶,但是她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铁剑,没了剑鞘的掩饰,剑刃上杀意腾腾。按理说,现在再换上战甲就更应景了,不过,有些东西还是留着当底牌更好。
解如意一路走来,从来没问过柳红颜怎么不把剑收入鞘中,这就是两人的默契了,你不问,我不问,各自为政。
走进幻山以后,柳红颜能明显感觉到脚程慢了下来。
她猜想,估摸着这幻山有什么特殊之处,让如意真君没法显神通啥的。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解如意终于停了下来,看到眼前的地方,柳红颜竟然还有一丝丝记忆,这不是上一回和蝶后见面的地方么,哦不,应该说是变成傀儡的夏蓉。
说实话,她对这个姑娘还有印象的,毕竟,连这个名字都是自己取的。
那是很多年前了,她刚穿越过来,刚刚赖上柳惊鸿,四五岁的小丫头,愣是跟上他的步伐开始走天涯。那时路过一个不太富庶的小山村,村里头的农户刚诞了位千金,不过,在这么贫穷又落后的地方,难免会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农户就想着把丫头卖给人牙子,她一时不忿,于是说了个小谎,说这姑娘以后有仙缘。
农户当然不信,但是她又不真只是一个四五岁的丫头,好歹身体里藏了个二十岁的灵魂,一看这情景,直接向农户暗示这话是她身侧的柳惊鸿说的。
不得不说,长得俊美脱尘的柳惊鸿,光靠那张脸就很有说服力,又加上他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他确实不吃),就算柳红颜说他是仙人下凡,估摸着也有人信。
【不得不说颜值就是正义啊!】
农户听了大喜,当即就求着柳惊鸿给她女儿赐名。她当时觉得自己扯的谎八成是要被拆穿了,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柳惊鸿竟然真的开口了,蜻蜓点水地看了眼农户手里的女婴,他淡淡说道:
“时秋来木莲开,不如就叫夏蓉。”
农户听了又喜又惊,因为他正是姓夏,更相信柳惊鸿是个高人。他立刻拉着媳妇跪下谢道:
“多谢仙人赐名。”
柳红颜当时还不明白柳惊鸿为何要取这么个名字,还要加一句那么生硬的解释。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有些懂了,柳惊鸿应该早算出来夏蓉的结局,芙蓉开在秋天,早早催红又早早凋敝,就像是大观园里的晴雯,她死了宝玉可不就给她写了篇哀婉凄绝的《芙蓉女儿诔》。至于前头的木莲(醉芙蓉的别名),柳惊鸿是想说她活在泥淖里终不改其心吧。
这多么符合夏蓉的一生,为了情爱而早熟的美丽少女,出生后被当做聚财的吉祥物,上界了被何镜欺骗,最后终于明白本心,爱她之人又已经死去,为了那一刻的真情,她又甘心去当蝶后的傀儡。
“你知道幻山名字的由来吗?”解如意忽然开口问她。
柳红颜本来飘忽的思绪,终于又回到眼前。
关于幻山的由来,在书上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记载,偶尔的只言片语也只是在说,这山是连接传说之地必经之路。她很诚实地摇摇头,示意她并不知道。
解如意当然知道有些秘史,根本不是柳红颜这个层级能知道的,所以看见她这副反应,解如意是一点不惊讶。
她缓缓说道:“中清界里,除了没人进去过的传说之地,只有这儿,生与死的界限变得模糊。所以,幻山的幻,是如梦亦幻的幻,是生死皆幻的幻。”
“所以你找着起死回生之法了?那个权杖?”柳红颜一下就听出话里的关键,她可没忘记,当初解如意说过,她的目的好起死回生有关。而在西域里,她又收下了西域之王的权杖,傻子都能看清楚其中的关联。
解如意目光深邃,她还是原来那张脸,又和原来有些不一样,如果说原来的解如意有些像世家的贵女,那么现在徒增的这点雌雄莫辨的气质,让她整个面目多了些邪气。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法杖是他们的意愿,将法杖留在幻山他就可以复活;但是,确实,我确实找到起死回生之法了。”
柳红颜没急着插话,相反,她很安静地等着解如意的下文。
“你还记得我说过,你是变数吗?”解如意没有直接说下去,她身上的冰霜之气比之前更浓了。
柳红颜一手握着铁剑,另一手还扣在腰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