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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最残忍的刑罚不是死（第1页）

皓月当空，树影在月光的映射下婆娑了身姿，有虫在茂密的草丛间兴奋低鸣，打破了农村夜间阴森得有些可怕的宁静！徐倩背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安静的站在夜色下呆呆的望着面前那一座危险得好像随时会倾倒的土坯房，看着看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这里，是罗曼的故居，那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这个地方经受着她不曾设想过的苦难！如今，因着自己和顾忘对仇恨的执着，这间在夜色的掩饰下依旧挡不住破败的房间里住着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风华正茂的女儿的妇人！有光从简陋的窗户里透出，这似乎是在告诉徐倩里面的人还并没有入睡。www.pinwenba.com她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一点了。

透过窗户，她看见有苍老的身影来回晃动！那一瞬间，她有想要上前敲开门安慰安慰老人的冲动！可刚一迈开脚步，便怯弱的退了回来，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如今的自己，哪里有资格去安慰别人，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有什么颜面用什么姿态去面对老人的悲伤？

她想要转身逃避，脚却是灌了铅般无法移动！痛失爱女的老人在子夜无法安眠，自己凭什么偷得安闲？夜寒露重，穿着单薄的徐倩缺并不觉得冷。那个一贯高调着喧嚣着妩媚性感的女子此时拥有的是受伤的灵魂，她颓废着悲伤着应和着窗内那被灯光拉长了的悲伤身影，就这样无语凝望一直到天亮！

小诗姐说，做错了事情就努力去改正，造成了损失就要努力去挽救。她本也是存了补救和弥补的心态来到她已经好久不曾踏足的破落乡村，可来到这里才知道这世上有些错没办法改正，有些损失没办法弥补甚至都没办法减轻。以前的她以为金钱至少能平复下老人受伤的心，至少能让她老年有依，再不济也能让她看到一点希望，让她知道就算没有了女儿她也能平安幸福的生活。

可如今，她看着手里装满了钱的小皮箱，看着写好了密码的银行卡，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很无耻很卑鄙！可是，她现在能做的还有什么呢？她能赎罪的方式还有什么呢？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悲伤而又歉疚的望了眼依旧大门紧闭的破败房子，然后安静的把皮箱以及银行卡放在了大门口。心慌的敲响房门，在感觉到有人应门的时候慌乱的跑开！

她那么拼命的奔跑，像是逃避紧追着自己的恶魔，像是逃避要人命的怪兽。可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追来，就连她臆想中苍老而悲伤的老人也只是怔愣的盯着门口那精致的皮箱和皮箱面上显眼的银行卡！最近一直有人送来名贵药材和数以万计的金钱。

她一直拒绝接受，接女儿回家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并不是官方说的那样跳楼自杀，她的女儿有多坚韧坚韧她比谁都清楚。她之所以不哭不闹不上访是因为她也能看见女儿身上的伤，她也能感觉到一些让她不能更不想接受的事情。

她双目无神的看着面前价值不菲的皮箱，看着写好了密码的银行卡，嘴角弯成了嘲讽的幅度！“老天，我的女儿都没了，拿这些没用的东西来干什么？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啊……”老人空洞的眼里有泪滑过，不多，却已经带了血的痕迹！她拎了皮箱拿了银行卡，顺手抄起靠在墙角的锄头颤着脚步朝罗曼的坟地走去。

她要把这一箱东西和银行卡埋在罗曼坟头，因为她一直想着罗曼仰着小脸认真的誓言，那时候，小小的罗曼拉着妈妈因劳累而逐渐粗糙的手，突然就举手朝天发誓，她说：“我罗曼发誓，一定会用尽办法挣足够多的钱，一定让妈妈过富足的日子再也不受穷，再也不那么累！”

她要把这些钱都埋在罗曼坟头，她想要用行动告诉罗曼：“孩子，妈妈不需要那么多钱，妈妈不怕过穷日子，妈妈要的是你啊。哪怕仅仅是一句甜蜜的称呼也敌得过好几百万！”她想说：“孩子，活着的时候你为钱奔忙不惜失了性命，现在让这些钱陪着你，让你下辈子带着这些钱投胎，再也不用为钱奔忙！”

她流着泪一步步朝坟头走去，每走一步都是伤心！终于走到坟头的时候，那一双泣血的眸已经模糊了视线，以至于欣喜的冲上前紧紧拥住了跪坐在坟头的徐倩！“小曼，你来带妈妈一起离开是吧！你那么孝顺始终是舍不得妈妈的，我就知道我的小曼不忍心丢下妈妈一个人在这苍凉的世上……”

她紧紧的抱着已经呆在了当场的徐倩，又哭又笑的拍着徐倩的背不住念叨！初时，被这个眼角带血衣衫褴褛又举止疯癫的老妇人吓了一跳的徐倩尖叫着拼命挣扎，待听清楚妇人念叨的话才慢慢安静下来。虽然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抱着依旧令她不适，可心里却奇异般的安宁了下来。她睁大因为长时间哭泣而红肿的双眼，那里面有充斥着善意的灵光，她突然就想，如果可以，她也能赔给妇人一个女儿，如果可以自己也能当她的女儿！

“妈妈！”沙哑而饱含情感的声音回荡在露意浓重的清晨，连带着好像连嗓音都满溢了湿意！可就是这充满了真情的一声妈妈，突然就惊醒了沉浸在自己臆测世界中的妇人！她一把推开怀里的徐倩，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细细的眯成一条缝，小心翼翼又带了无比防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压抑着眼泪却依旧泪流成河的女子。

“你是谁？”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面前这个性感得和自己女儿很是相似的女孩，稍时才恍然大悟的看着被自己仍在一边的皮箱和银行卡，脸上的戒备变成了凄惶的笑！就连悲伤都在演绎性感的徐倩被妇人问得瞠目结舌，她是谁？间接害死罗曼的凶手？亦或是急切想要赎罪的罪人？

可是，这两个身份她都不敢再妇人面前表露，不是不敢正式自己的错误，而是害怕那是对痛失爱女的妇人的二次伤害！所幸的是妇人好像也并不需要徐倩的回答，她利落的擦干带血的泪，佝偻的背白天鹅般高贵的挺立。

那原本寥落得几乎狼狈的姿态在徐倩面前很强硬的被收敛。“既然还没走，就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吧！”妇人的声音平静而高贵，就像寒冬里倔强盛开的梅。冷却不失风骨不失高洁！呆愣的盯着妇人递到自己面前的皮箱，徐倩带泪的眼灌满了凄凉。那原本嚣张着高调着宣扬着自己自信与性感的眉眼流转着凄惶。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苏慕的苦，终于知道了这世上苦的并不是得不到原谅，而是想要赎罪却找不到方向，想要弥补却力不从心。她终于知道了，可是知道得有些晚了！她曾经在任何人任何场合都高贵着倨傲着的灵魂在妇人特有的高洁面前自然的折了腰，那些她不愿面对的错压得她缓缓的屈了膝，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妇人面前。

“阿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无声的哭泣，声音里有泣血的悔恨！妇人依旧寒梅般傲立在跪着的徐倩面前，表情里有徐倩看不懂的漠然和释怀！那双已经只能睁成一条缝的眼睛认真的凝视着徐倩，像是在等待下文却也像是想要用眼神看穿那跪在地上的灵魂！“我错了阿姨，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求你让我赎罪，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哪怕你想让我以命偿命都可以……。”

妇人却在徐倩再次开口的同时就转移了视线，她不再看悔恨交加的徐倩，不再去面对那低着头跪在冰冷的泥地上的折叠了尊严与傲慢的徐倩！只在她说到愿意以命偿命的时候才又皱了沧桑的眉认真的扫了她一眼。是的，一眼，仅仅是一眼。那一眼之后她慈爱的眉眼便专注的盯着罗曼没有墓碑的坟头，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慈祥那样的绵软。她久久的注视着坟头就像正注视着罗曼鲜活的灵魂。

徐倩还在絮絮叨叨声泪俱下的忏悔，妇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依旧专注的盯着坟头。两个人好像活在两个世界，尽管同处在一个空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倩早已经哭得没有了眼泪，老妇人盯着坟头的眼神也已经是迷蒙的状态。早已冲破云层的太阳肆意的散发的自己的光芒，用妈妈一样温暖的怀抱拥抱着整个世界！

“累了吗？如果累了就回去吧！小曼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想她应该不想再被这个世上的事情牵绊！”妇人僵硬的回过头看着依旧跪在地上低泣的徐倩，用谁也理解不了的平静语气缓缓的开解徐倩：“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已经是再也回不去了！我的女儿不可能再在我面前撒娇，也不可能再甜甜的叫我妈妈。既然这样，又有什么是可以弥补我的？你说你可以以命偿命，可我拿你的命来干什么？

你也是别人的女儿，若真知道错以后就好好的活，善良的活！别让你的妈妈伤心！小曼曾经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是她好姐妹苏慕和一个叫徐倩的人的事情，讲完故事之后她问我：‘妈妈，那个叫徐倩的人就算不能原谅为什么也不能放下呢？

因为那一件事慕慕自责了二十多年，灵魂受到的折磨不是比什么惩罚都残酷吗？就算她真的恨慕慕所受的罪也够了吧，她还这样抓住不放受折磨的难道就只有慕慕一个？’其实，放到我身上也是一样！

我恨啊，我恨得吃不下睡不着，那些祈福了我姑娘的人我都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喝了他们的血拆了他们的骨再掏出来他们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姑娘，我是真的恨啊，我看着小曼的遗体我恨啊！可是姑娘，我恨有什么用？小曼能回来吗？回不来！她不但回不来还让她为妈妈犯愁，她说过宽恕别人就是饶恕自己！

我爱她，所以我再恨也会尊重她的想法，她让我原谅我就原谅，她让我饶恕我就饶恕！”妇人说得有些累了，词句之间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她那双看不清含义的眼睛重新落在跪在地上颓败了姿色的徐倩身上，浓重的叹出一口气来：“回去吧，哭了哭过了，悔也悔过了。我和小曼都知道你的心意了！回去吧！带着你带来的东西，好好生活。警察既然说我的小曼是自杀，那小曼肯定是自己想不开，你别再往心里去了！

回吧，我也累了，我要回去睡觉了，睡觉了！”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往回走，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睡觉了，累了，该歇歇了……她不再理睬满脸悔恨的徐倩，不去管那个年轻的女人心里是怎样的震惊，她甚至看不清来时的路，只疲惫得想要休息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在她心里睡着了就能看见丈夫和女儿了，睡着了就能喝他们团聚了！

是的，她要睡了。她等不及女儿说的苏慕来找她了。她想要说的话在今晨也已经对那个陌生的女人说过了！她恨过怨过哭天抢地过，在终于看见对方悔恨交加时她终于释怀了！女儿说过：这世界最残忍的刑罚不是死刑而是来自心灵深处的自责和悔恨！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就都可以安息了！是啊！这世上最残忍最痛苦的刑罚是来自心灵的折磨是悔恨却又无法弥补！罗曼知道，罗曼的妈妈知道，苏慕也知道。现在徐倩终于懂了，用彻骨的痛懂得了这个道理！可是，还有人不懂，还有人在拼命制造新的仇恨！

现在的她终于已经懂得，终于已经知道放下和保护！她突然就想起了现在的苏慕，想起了睚眦必报的顾忘，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感化一个人保护一个人。望着妇人沧桑又坚定的背影，徐倩眼角晶亮的泪再次滑过。她拿起妇人遗落在坟头的锄头，认真的而又仔细的在坟头刨了个坑然后把那个精致的皮箱以及银行卡端正的埋在了罗曼的坟头！

“虽然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相信你是纯粹的受害者，尽管这样我徐倩依旧是罪人。所幸的是你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不多，但一定会尽全力去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人！”在坟头郑重的扣了三个头，一向妖娆性感的双眼写满了坚定！

我不能为你做更多，至少能让顾忘不再去找苏慕的麻烦。我办不到更多，至少能让你的母亲在苏慕的照顾下安度晚年！虽然阿姨拒绝了我，可对苏慕她应该是有特殊的感情，不然她不会在提到苏慕的时候那么亲切，像是在等待，像是母亲一样的慈爱！

你走了，我会尽最大努力为阿姨找回另一个‘女儿’！她精致的眉眼因着坚定而更加的生动，眼波流转的大眼睛里有着她从不曾有的领悟和了然！她拎好自己的行李，一转身却看见了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的阴沉了面容的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