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句话逗笑,嘟嘟姐终于弯了弯嘴角。
入了夜,烟色旧缎子般的月亮一点点从窗外爬上,星光温柔涂抹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散在嘟嘟姐的后背上与陈情的年轻又清隽的脸上。大概是因为秋色有些深了,她光着脚,只觉得地板微凉,像踩在玉上。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向年轻而温热的身体靠去。
这间屋子很大,床也很大,在夜晚的时候尤其空旷,古董家具在月光下幽幽叹气,穿梭了百年时光发现没有爱的女人依然一如既往的寂寞。她与它们日日浸在月光里,被浸透,满屋子的华服安抚不了一颗一点点衰老的心。
她想,除了肉体,她或许可以接受一份爱情?
良久,嘟嘟姐伸手摸了摸陈情的发,带一点怜爱,说出了见到他以来最长的一句话:
“宝贝,那你愿意把我划走的五十万八千一百三六元还给我么?”
陈情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什么?”
“还钱。”嘟嘟姐抽回了手,双手抱胸看他:“纹身也好、肌肉也好、海蓝之谜也好,我们不如把钱算清了,再谈感情?”
陈情的嘴角动了动,几分不可思议:“爱情不能抹掉这一切吗?我们为什么不先谈感情再算钱?”
“不。”她很坚定,“那串数字像密码一样印在我的脑袋里,倘若不算清楚账,我只想把你踢出门。”
陈情无奈,深情的眸光一点点暗下来,深吸一口气,“好吧,算就算!”
“我之前给你打榜做粉头,投资了一共二十万一千三百五十九元。后来的三个月为你做苦工,点外卖加上给车加油还交了一次水电和物业费,做了这些一分没拿还倒贴了两万一千三百二十九块二毛八。再加上那三个月给你赚的钱,我看了收益表,比你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多赚了一百一十二万三千六百元,算上五五分成,两相抵消,多退少补……”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是你给我二十七万六千三百五十二块二毛八。”
这串数字说得流畅,显然早就在心里盘算清了一切。嘟嘟姐紧紧抿着嘴,半晌不语。陈情赶紧牵起她的手,一脸忠心:“但我喜欢你,这些钱我不要了,我们不算账了好不好?我们诚心相爱?”
四目相对,嘟嘟姐脸上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良久,绽成了一抹复杂的笑意,带一点疲惫、嘲讽、心酸与释然:
“陈情,你走吧。”
嘟嘟姐摇摇头,看着他,“你说得对,我们太相似了,喜欢算计、不愿吃亏,甚至都记得为对方付出的每一笔的数字。只要不是花在自己身上的钱,每一元一角都像刀刮一样剐在我们心头。而正因为我们太相似了,所以,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她松开他的手,前有未有的耐心:“陈情,你以为我们是恋人,而你错了,我们是情敌——我们爱的都是同一样东西。是钱,是名利。从来不是人。我们这样的人,不适合有情人终成眷属,不适合平安喜乐,更不适合白头携老。”
“谢谢你今天来。如果一定要对我的前男友说句什么……”她摸了摸他的头,“绝对不是祝你幸福,那句话不适合你。而是:祝你暴富,陈情,祝我们分开之后,各自暴富。拜拜。”
说完这句话,嘟嘟姐弯了弯嘴角,伸手便扣了门,像是帷幕一点点拉上,陈情的脸一点点被遮挡,他们的目光看着彼此,神色复杂,年轻人的表情愣怔而欲言又止——
他是聪明的。嘟嘟姐知道,所以,哪怕去而复返,他也终究会明白二人并不适合的道理。
就在陈情的脸只剩下一半时,“嗑——”一声,即将合上的门板忽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两个人的对视被打断,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那袋海蓝之谜套盒。
“我…我们……”陈情赶紧借着这个机会开口,像是有千言万语。不舍的情绪含在喉头,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却只听“嘶啦”一声,就见嘟嘟姐伸出了一只脚——那只有赖常年精心呵护而依然粉雕玉琢的脚掌,缓缓地、温柔地将那盒海蓝之谜推出了门。她垂着的眸子对陈情眨了眨,轻飘飘捻断他的话头:
“对了,我更青睐菲洛嘉和热玛吉。海蓝之谜——唔,小姑娘才用的玩意。”
下一秒,在陈情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砰”一声利落扣上了门。
初秋的月亮很圆。北京的天难得晴朗,在城市的高楼眺望月亮,能看见月亮上暗黄色深浅不一的纹理,像是高中时候拿着显微镜,紧闭一只眼探入另一个微观的世界,看到洁白视野里的点点凹凸不平的微生物。
“喂,你看这个月亮,是不是像生了菌斑?”
周灵也靠在何文叙的怀里,脑袋探出窗户。放下手机,舆论算是平息,长舒一口气,忽然所有的事情都被放下,两个人难得有时间窝在窗台看一眼月亮。
何文叙听了这个比喻,低头摸了摸她头:“第一次见到人这么形容月亮。”
“哦。”她耸耸肩,皱鼻子看他,“还不是因为心情不是很好,除了你,看什么都不好看。”
周灵也最近的确遇到了不小麻烦——
自从学霸身份火了之后,她借着热度,也不再安于幕后,又开始频繁在观众面前出现。网友的热情高涨,喜爱与夸奖如洪水般涌来。初尝走红滋味的周灵也每天忙着看评论、看点赞,还偷偷在各个论坛里检索自己的名字,喜滋滋拥抱网友对自己的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