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出口的是,多活了这几天之后,会死的更加痛苦,更加惨烈。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活不了了。朝廷派他们来,他们解决不了,但也至少证明自己尽过力了。他们被京中的贵族们惯坏了,没有见过民间杂症。来了这几日,他们把断了手,挠破了头,也是束手无策。他们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如履薄冰。骤然被人一说破,那根弦就断了。他越来越激动:“你才来多久啊?啊?你凭什么指责我们?你懂什么啊?啊?”叶白冷冷的看着他。然后说了句:“走。”林舒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白是对她说的。她连忙推着叶白离开了大夫们所在的地方。“你现在还让我不要生气吗?”叶白声音平静,眼中无波。林舒言想了一下,知他说的是之前她让他大度些,不要生气之类的话。她吐了吐舌头,有些无辜:“谁能想到他们那样呀。本来以为你已经脾气够不好的了,谁知他们跟炸药一样,一点就爆。”叶白冷笑:“我脾气不好?”“没有没有。”林舒言陪笑道:“叶先生脾气好着呢,从来不轻易发火,也从不叫嚷。”都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冻死人。叶白冷哼了一声,不说话。林舒言发现他总是这样,哼一下又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只好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那些大夫看来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你要一个人看吗?”叶白睨她一眼:“那些人本来也用不着。”“是是是,叶先生最厉害了。”“少说这些废话,带我再去了解一下疫民。”“好的叶先生。”林舒言推着他到疫民中间,仔细询问。他们打听到瘟疫最先是在城南出现的。于是三个人去了城南一趟。荣城地势南高北低,一条若河自南向北流,几乎覆盖了整个容城的用水。水十分清澈,即便是在此时一片阴霾的荣城下,伴随着岸边堤柳,汩汩流动,哗哗作响,风吹柳动,实为一道景色。三人立在岸边。林舒言率先开口:“这里看着还好呀,怎么会发生瘟疫呢?”叶白坐在轮椅上,风吹动他的发,他仍然不行于色:“他们现在还在用这里的水吗?”“是啊,有问题吗?”林舒言偏头,这里的水清澈干净,她实在看不出什么。但神医或许不一样,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于是她问:“你看出什么了吗?”叶白摇摇头。林舒言控制了一下,不让自己翻白眼,她说:“这里他们之前就看过了,水没有问题。”“如何证明?”叶白反问。“呃……他们应是检查过。”叶白嗤笑:“他们连病因都检查不出来就乱下药,能指望他们查出什么。”林舒言俯身看他,“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叶白思索了一会,然后低低说:“水有没有问题暂时还不知道。但若是有问题,就必然不会没有原因。”他抬头看林舒言。林舒言被他看的一抖,“你看我干什么?”“你既然武功好,就替我查看一番吧。”林舒言眨了眨眼:“怎么查看?”叶白神情不变,依旧淡淡:“你顺着这条河一直往上探,若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带回来给我。”他眉头微动,“记得戴副手套。”林舒言觉得有些不妙,但也确实是她的脚程最快。她问:“任何奇怪的东西吗?”叶白点头。于是林舒言交代过五味好好照顾叶白之后,就去查探了。走之前还将自己的军牌给了他们,以免他们被为难。林舒言自己一个人的话,能够随时的使用轻功,走起来要比寻常的人快一倍。她顺着河流一直往上走,没有发现什么东西。等她行了几个时辰,都快走出半个个容城的时候,她在河流的两岸发现一堆动物的尸体,几乎都已经腐化了,看不出是什么动物。她戴上手套,用一个布袋装了一些腐肉和骸骨带了回去。恶臭熏天,她几乎全程屏息。林舒言回到容城的时候已是半夜。她闭紧了装着腐肉的口袋,悄悄的摸进了他们之前说好的地方。上了二楼,发现里间还有晕黄的烛光。极轻的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五味。林舒言轻轻问:“叶先生还没睡?”五味打了个哈欠,使劲眨眨眼:“还没呢,今天先生一直为那些疫民看病,回来后就一直在琢磨药方,现在还在想呢。”林舒言了然的点点头。又看到五味的样子,招呼他道:“行了,你快去睡吧,这里我看着。”五味实在困得不行,也没多话,就回去了。等五味走后,林舒言才将手中的布袋放在门外,进了屋。反正容城现在一片死寂,哪怕放个金子在外面,也没人会捡。叶白俯首于桌前。晕黄烛光下,他的脸显得柔和了许多,不似平日冷冰冰的,总带着些嘲弄。林舒言慢慢走近,他手中的笔顿在一处,好久不动。大约是想的入神,没有发觉林舒言的到来。林舒言看到他眼底浓浓的疲倦。她的声音不自觉温柔了些:“叶先生。”叶白这才抬头看她,一瞬间有些茫然,有很快清醒冷然。他问:“你回来了。找到什么东西了吗?”“找到了。”林舒言笑笑。“那给我……”他话还未说完,看到林舒言将他桌前的纸笔都收了起来。他表情不悦:“你做什么?”林舒言不理他,推他到床边:“我非常感动于叶先生心系百姓,但你今天已经看了一天了。现在已是深夜,该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休息不会耽误你的进度,只会让你之后更加精神。”“若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如何能够医治那些百姓呢?”她笑意盈盈的蹲在叶白的轮椅前,抬首看着他,“叶先生,听我的话,去休息吧。”作者有话要说:治病纯属瞎扯,不要深究☆、四斩怪神医(5)叶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想生气吧,她一大高个蹲在自己面前,笑的跟朵花似的,怒意又发泄不出来。可若是听她的话,叶白又觉得别扭。他凭什么听她的?她凭什么打乱他?叶白板着一张脸不说话。林舒言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同意了。不管他同不同意,她都要让他休息。哪有人这么看病的?自己的身体不要了?而且她看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夏天里浑身冷冰冰的,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叶白不动,林舒言站起来,抱着手看他,眼底的笑意透过微弱的光显露,“叶先生,要不要我把你抱上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介意的!”“你!”叶白还是第一次露出明显的怒意,他眼中带着羞恼,抬头看向林舒言时,闪闪烁烁的,分外引人。林舒言悄悄咽了下口水。叶白还在生气:“你给我出去。”“我等叶先生休息了再走。”林舒言坚持。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会休息,你出去。”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林舒言抖了两下,她是想让他休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她还是快走吧。她笑了一下:“好的叶先生,那我先出去咯,你记得休息!”走时还向叶白眨了下眼。叶白梗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第二天的时候,叶白好像不生气了,可他看林舒言的眼神更冷了些。林舒言有些无辜。她是为他好呀,这人怎么就不领情呢?即使是这样林舒言还是顶着寒压将她昨天找到的东西交给了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