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城,你该死,你该死!要走也该是我先说的,你这样算什么……算什么……”小酒哭着喊着,烟灰熏黑的脸上,眼泪滑出一道道痕迹,小酒用袖子一把抹去眼泪,把脸抹的更加花。
“她会在那里傻傻的等多久?”寻欢将碧玉簪插上那团好的白发间,满意的看着这奇妙的组合。
她将脑袋凑近那人的脸颊边,在她耳边说道:“她会不会哭?那个女孩一定很伤心。玉倾城,你真是个残忍的女人。”
镜子里映出的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却丝毫不为她的话所动,眼睛对上镜子里的那双眼,透过镜子,不知道看到了何处,魂飘渺在别处。
玉倾城的美貌更胜从前,尘世带给她的最后一丝浑浊都被清洗干净,她的身已经是剔透的玉做的骨头,千年的冰造的血肉。
镜子的脸多美,她自己没有概念,摆在那里,不过是看着水面上的月,触摸不得。
而寻欢却千般的感慨,指尖轻滑过雪肌,沉醉似的叹息道:“我就知道,没有女人会愿意看着自己老去。玉倾城,你也不过凡人一个。”
“你一旦有了温度,便有了漏洞,你就不是玉倾城,你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平凡的女人怎么会不在乎她的脸,我了解女人这种动物,所以我才能了解你。你怕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对不对,你看她的样子,多么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你就像一堆枯骨,行将就木。可惜她不知道,她到底哪里错了,她啊,就错在她太年轻……”
血沿着寻欢的手腕蜿蜒流下,一滴滴滴在玉倾城的雪白衣衫上,寻欢已经愈合的伤口这回被一根玉簪刺入,半截玉簪露在外头。一样的场景,上次是冰,这次是簪子,玉倾城总是能在最短的时候内伤到一个人最深处藏着的自尊。寻欢黑了脸,愤恨顿现,狰狞了容颜。
“肮脏。”镜子里的唇掀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是肮脏,我是婊-子,你呢?玉倾城,你也是个欠人干的贱-货,你连做婊-子的资格都没有,要我告诉她么,你为什么选择这一条路,因为你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石女,你老了,你也残废了,你甚至连快乐都不知道是什么。你连女人都不是。”
“啪……”一阵冷厉的寒风刮过,寻欢说着声声怨恨的脸被刮了一巴掌,她捂着自己被打偏的脸颊,站在门口的丫鬟规矩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把自己当成了一根根木头,里头发生了什么根本不能听不能看。
而寻欢放下手,脸颊发红,力道之大,打出了血丝,被打散的头发散在脸颊上,她反倒是露出笑容,只是肿胀起来的脸颊让她的笑容带着那么点凄惨的味道:“玉倾城,你还没绝情到底,你还会恨,难怪你的头发就是不能变回原样,成了这副红颜白发的样子。”
玉倾城起身,随着她的起身,身上的衣袍顺势滑下,她的背在光下透着玉似的莹润,白发盖住了她大半的身体,做了另外一件衣裳。
白衣在地上皱成一团,上头属于寻欢的血迹红的太过耀眼,玉倾城从一边抓了另外一件衣裳穿上,将沾血的衣袍丢到外头,叫人扔了。
寻欢跪下身,替她将衣袍的下摆放平,如此谦卑的姿态却甘之如饴。
“你舍不得杀了她,又不想让我帮你,她在你身边会让你动心,你会像一个凡人一样探求更多。你心底有她不就够了,她一直在你心里,不会闹也不会背叛你,像一株树一直立下去一动不动就是一生,你就不会因为她而恼怒而高兴,这样不好么?玉倾城,你要的只是有人陪着你到死不是么?我就不行么?你把她放在天边,我就留在你身旁一辈子辅佐你,为你做牛做马,到死都陪着你。我的心是死的,一个死了心的人还能去哪里。”寻欢俯下身,抱住她的衣摆,搂在胸前,如同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她喊着眼睛问玉倾城,玉倾城仅是微皱眉头,收回衣摆,不再看她一眼。
窗外,第一场秋雨潇潇而下,铺天盖地而来,凛然有秋日萧瑟之意。阴沉的云压得天边黑压压一片,天光透不过厚厚的云团,薄处却漏出些许白光,黑白之间,天地如同进入了夜晚,被一层黑纱笼罩。雨点如箭,直射大地,催打着秋初未谢的花,落红随着流水,汇入溪流,不知飘零到何处做了尘泥。
玉倾城透过重重雨帘,看到得只是一个模糊的天地。天地间灰白一片,再无一处光亮。
“那人叫什么?”玉倾城目视前方,突然想起,开口问还跪在地上的寻欢。
“你曾经爱过的人她叫段长久。”
“哦。”玉倾城淡淡的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