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小圆桌上,摆着一只茶壶,两个茶杯,茶杯里倒着两杯茶,一杯喝掉了一半,另一杯,是满的。她微微闭眼,仿佛看到他孤独的身影,坐在藤椅上,慢慢独饮。
浴室里,一对情侣牙刷,以依偎的姿势,靠在漱口杯里。毛巾也是。她所有的物品,都静静地搁在原位。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依旧占据着半壁江山,与他的衣服并排依偎着。
一切如旧,仿佛她从未离开过,只是早上出门上个班,晚上回家。
而她,已缺席这个家好久好久。
阮阮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找到车钥匙,去地下车库取车。好久不用的车,里外竟没有一点灰尘,想必他隔一段便会开去清洗。
种种一切,她心中明了,这些啊,都是他想念她的蛛丝马迹啊,他的温情。
她眼眶微微湿润。
她回到医院,看见傅嵘与傅凌天站在病房外。
傅嵘见了阮阮,担忧的神色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说:“谢谢你,阮阮。”
傅凌天看了她一眼,依旧是命令般的口吻:“我们谈谈。”
在她提出要跟傅西洲离婚后,傅凌天找过她一次,她去傅宅赴约,在他的书房里,他眼神凌厉地看着她,问她,你真的考虑好了?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他叹口了气,说,西洲没福气啊。
傅凌天自从那次大病,身体精神都大不如前,走路都需要用拐杖,虽然依旧坐在凌天日化董事长的位置,但公司的事情慢慢地在放权。
他们坐在楼下花园长椅上,阮阮静静地等他开口。
傅凌天直入主题:“你改主意了?”
阮阮说:“我没想那么多,现在只希望他平安无事。”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阮阮讶异抬头,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她的身世。既然舅妈知道了,想必这件事,在阮傅两家,都不再是秘密了。
阮阮没做声,等他继续说。
傅凌天说:“我们傅家,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孙媳妇。”
阮阮一呆:“您什么意思?”
傅凌天看她一眼,说:“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阮阮当然明白他话中意思,她那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心中震惊过后便只觉悲凉。她想起陶美娟的话,生在商业世家,讲情分,简直是笑话!而当初傅凌天那句“西洲没福气啊”在此刻回想起来,也显得多么虚伪而讽刺。他口中的福气,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阮氏。
“既然你决定要跟他离婚了,那就痛快一点,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傅凌天站起来,话尽如此。
“他现在需要人照顾,我不会离开他的。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夫妻。”阮阮冲他的背影喊道。
傅凌天没有接腔,也没有停顿,他以一个冷酷的背影回答了她:你试试看!
阮阮双手掩面,沉沉叹气。她想起风菱临走前说的话,你要独自面对很多事情。
她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对自己打气说,顾阮阮,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打起精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们是洪水猛兽,你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加油!
术后二十四小时在忐忑焦虑中终于熬过去,医生为傅西洲再做了一个全面检查,万幸,他平安度过了危险期,只是,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被转入普通病房,阮阮搬进了病房,二十四小时陪护。
本来她以为傅凌天会阻止,但傅嵘说,请她不用担心。虽然他没说,但阮阮知道,肯定是他去找过傅凌天。
如果说整个傅家,还有一个人真心对待傅西洲,那就是他这个父亲。这些年来,他们父子关系始终淡漠,傅西洲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但因为愧疚,傅嵘明里暗里帮了他不少。
傅家其他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医院。阮阮也不希望姜淑宁母子出现,免得还要提心吊胆地防备着。
照顾、陪护一个昏迷患者是一件非常艰辛也很无聊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但在阮阮看来,却并不觉得累。她甚至没有请看护,傅西洲所有的一切,包括帮他擦拭身子、清洗这些事情,都是她独自搞定。护士门私底下都说,傅太太看起来那么娇弱的一个人,做起这些事来,竟游刃有余。
阮阮也并不是天生会做这些,虽然从小就学会了自我照顾,但毕竟也是在阮家那样的家庭长大,从未干过粗活。
但因为爱他,她把一切学会。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傍晚,她回了趟家取东西,再回到病房,里面有客人。
那人正俯身把带来的鲜花插入花瓶里,听见响动回头。
阮阮见到她第一眼,便知道她是谁,乔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