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声音传来让燕云祁有了一丝怯意,却挡不住他为王宝卿出恶气的决心,瞪了一眼叶挽思继续道:“父亲不用拦着我,我要好好教训这个野丫头,叫她让娘伤心。”
叶挽思看着板起脸的燕绍,那严肃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其实不怪他们的敌意,自己的丈夫,父亲莫名的就被另一个女人占去了属于自己的时光和宠爱,如今她还堂而皇之的入住这王府中,如果燕绍是她的亲生父亲就罢了,可偏偏不是,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故交之女搞得家室不宁,为了这一点她不介意稍稍的忍让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这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无礼对她。”
燕云祁怒目相对,“我没有这样的妹妹!”璀璨的眼睛满溢着对燕绍的失望,在他眼里燕绍是他万般敬仰的人物,他尊他敬他,渴望他有朝一日能向寻常父亲一般慈祥的教导他功课,教他为人处事,袒护他疼爱他,如今他却满脸疼惜的对着另外一个据说是他妹妹的女人,他打从心底排斥这样的燕绍,他宁愿他向以往一样对他冷冷淡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偏袒其它人,但更恨的就是面前这个假惺惺的野丫头。
“燕绍!为了一个外室女子所生的野丫头你就这样糟践祁儿,你在外边养女人就算了,如今还堂而皇之的带了个野丫头回来,祁儿说的有什么错!别说是他,就算是我也不会认这样不三不四的女人!”
对燕云祁王宝卿那是重声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如今燕绍为了叶挽思就这样大声呵斥他,心头本就压抑着的怒火顿时就燃烧了起来,什么礼仪什么脸面都不管了,她只知道她再不说出来迟早要被心头翻滚的怒意灼烧至死。
见着满脸倔犟的燕云祁和声嘶力竭的王宝卿,燕绍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面色却依旧冷沉,对王宝卿的满口胡话满脸不赞同,不自觉的就加重了语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胡言乱语竟是连大家夫人的体面都不要了么?”
燕卓看着他满脸冷色眼中划过一抹沉思,燕妩婳掩了掩满嘴笑意的唇角,眉梢满溢着嘲讽之色,心下冷哼,不得不说叶挽思被众人围攻的狼狈处境极度取悦了她。
叶挽思勾唇冷笑,微微推开燕绍挡在她面前宽厚的身躯,直面王宝卿气怒的双眼,冷声道:“不知道夫人对不三不四是如何定义的?只有夫人生的才是珍宝,其它女子生的便是贱草么?只要父亲是这镇南王府的一员,那生为她的女儿便有资格在这府中争得一席之位,若论身份当今圣上还有一位艳冠天下花魁妃子,我一不卖笑二不卖肉,行得正坐得直,夫人的一番话未免太过荒谬。”
燕云赋站在人群之中,淡漠的眉眼自成一方雪色的天地,耳畔边传来叶挽思侃侃而谈的声音,眸光不由闪过一抹赞赏,那格格不入的气质惹来她的目光,叶挽思眨了眨眼睛,不冷淡也不讨好。
淡淡的,心照不宣。
燕云赋浅笑,转瞬即逝。
大夫人柳氏一身珠光宝气,不过分招摇却尽显贵气,看着众人争锋相对却是踱着步子轻轻的走了过来,眉眼和善笑意温婉的拍了拍王宝卿的手,嗔怪道:“你也真是的,不就是个丫头么,总归是二叔的骨肉,留着便留着罢,王府家大业大也不多这一口人,管那温饱是没有问题的,省的传出去说咱们王府苛待了人家。”
那眼里眉梢都是真诚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都是轻蔑贬低,明里暗里将叶挽思说得跟府中的奴才一般,厚脸皮贪图王府富贵,即便府中众人刁难依旧是高堂软枕,如一般攀附权贵的女人一样,紧咬着就不肯松口了。
叶挽思双眸冰冷,暗道这大夫人的心机的确要比王宝卿高明许多,这话说出来若不是贪图富贵的只怕要愤恨离去了,只是看燕绍的态度定不会让她走的,这一来二去迟早要将两人的夫妻关系弄僵了不可,看来大房与二房的关系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如此明显的挑拨打压……难道燕绍的毒出自大房之手?
燕云祁虽然不喜欢柳氏,但今日这一番话实在是出了他心中一口恶气,面前的女人被羞辱得越惨他就越开心,冷冷的睨着她,嗤声道:“这养西院的狗看到陌生人还会叫两声,养这一不能挑二不能抬的女人别白费府中粮食了。”
将一介女子比作畜生,这话不可谓不犀利伤人。
闻言,燕绍的神情已经不能说是冷沉了,说是乌云密布也不为过,冷冷的看着他,骇得燕云祁当即心跳就慢了一拍,不自觉的就倒退了一步。
王宝卿亦是不赞同的看了爱儿一眼,她虽心中气愤却也没想过把面前的女子往绝境里逼,燕云祁这话确实是太过伤人了,微微挣开腕上温热的手掌,顷身就挡住了燕绍那冰冷的目光,将那抹心虚压下,扬声道:“你又何必吓唬我儿,府中不欢迎她是事实,即便你再威吓也是一样。”
叶挽思暗暗摇了摇头,大房这明显的挑唆她竟然还看不出来,樱唇闭合,淡淡道:“许是父亲多年未曾纳妾,助长了夫人的狭隘之心,如今我不过一介女子,不是父亲红粉知己,也不会威胁到夫人当家作主的地位,这般恶言相向若是寻常女子只怕要三尺白绫吊死在王府门前了,看夫人气度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生的,可不要被恶人唆使做下些辱没镇南王府声名的事。”
这恶人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但愿她能及时醒悟,不要被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叶挽思不禁抬眼看向满眼歉意的燕绍,大房敌意昭彰,妻儿愤慨曲解,这种不被人认同理解的酸楚想必相当不好受吧,却为了那一丝的平静隐忍至今,莫名的,对于心中那一点的隔阂就淡了许多,朝燕绍淡然一笑。
燕绍心头一暖,福至心灵般的回以一笑。
王宝卿一愣,环顾四周才发现众人早已不知何时的聚集在此,那闪烁的眼神不经意的就将这闹剧收在眼里,不禁攥紧手中的锦帕,顿时才发觉刚才的举动有多鲁莽,凭白的就让人看了这么多笑话,尴尬之余也没了探究叶挽思话中的深意,瞪了蠢蠢欲动的燕云祁一眼,恢复了以往的端庄,笑道:“这事容后再说,今个儿是老王爷特地嘱咐办下的家宴,平时难得聚在一块,今个儿就别说那些糟心的事儿了,没白的扫了那兴致。”
王宝卿本就出身不俗,如今板起脸来自是有着一方当家夫人的威严气派,悄悄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下人忙匆匆散去,气氛倒也没了先前的冷硬,略带深意的扫了一眼叶挽思,王宝卿径直的走向老王爷,福身请安。
燕云祁也只能作罢,反正来日方长,不愁没机会整死这臭丫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佛袖离去。
燕云赋朝着叶挽思不远处的燕绍颔首示意,燕绍点点头率先离去,路过那清丽脱俗的女子身旁时,微微顿住:“如今你四处树敌,日后更是举步维艰,何必?”
叶挽思目光飘渺,不知落在何处:“我愿息事宁人,人却处处挑唆,何必隐忍受辱?”
燕云赋浅浅一笑,朝她淡淡颔首,似是赞同,也似不以为然。
——倒是个心性坚韧不肯低头的女子。
一席家宴,在或厌恶,或讥讽,或嘲笑,或若有所思的视线相交中度过,叶挽思始终淡然处之。颇有些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