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亦压不过这暴怒的一声,知道内情的官员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连不明所以得群众都品出了味儿来,瞪着燕卓的目光十分憎恶。
大庭广众之下,这大声的厉喝不亚于当众被打了一耳光,不,甚至比那还要让人觉得羞耻,身为礼部尚书,镇南王爷的嫡长子,一向在人前风光无限的他何时遭受过这样的羞辱,燕卓脸色涨得通红,愤恨让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老王爷不忍那尸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停留,吩咐侍卫背回镇南王府,便拂袖离去。
柳氏受燕卓影响,自然也将燕绍视为眼中钉,如今最大的敌人一死她当然乐得开心,一听老王爷有可能将王位给燕云赋更是心头欢喜,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儿子,不管是谁做王爷对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东亭翎站在高处,看着隐在人群中看不清神色的叶挽思,朝身边之人嗤笑道:“到时你可是有爵位在身的王爷了,跟本皇子平起平坐不在话下,有何感想?”
燕云赋看着冲天的火光,只觉得脖颈上痊愈的伤口有些刺疼,他不禁抬头摩挲了一番,声音轻如薄烟,“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这些。”
“哼,你倒是清高。”东亭翎撇撇嘴,虽然不满燕卓的作风,但燕云赋的为人他是了解的,所以这么多年,即便他性格再古怪偏离,也不会过多为难他。
燕云赋垂眸站着,并不回答他的话,远远的看着燕卓狰狞的模样,只觉得份外讽刺。
镇安王府门前,红色的灯笼早就被下人换上白色的灯笼,映在庄严的府门前更显得萧条寂寥。
燕卓站在门前,心头因为燕绍的死而窃喜的心情早就被老王爷冰冷的话浇灭了个干净,只因他刚踏下马车,便看见老王爷神情肃穆的站在镇南王府门前,那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
耳边还回响着他冰冷的话……“从今以后,镇南王府不再是你的家,你便自立门户去吧!”
丢下这一句话便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柳氏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踌躇,然而那快要关上大门却容不得她想那么多,嗫嚅一句,“老爷你多保重。”便急忙要进去。
燕卓攥紧拳头,死死的凝望着王府的大门,冷声道:“晚些时候我来取些东西,咱们好歹夫妻一场,到时你帮我说句好话……”
闻言,柳氏的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她点点头,趁着那府门的缝隙走了进去。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门外还停留着不少人,见此纷纷窃笑不已,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日之内官位不保,妻离子散,真是大快人心!
燕卓看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冷冷一笑,阴鸷的视线扫了一周,拂袖离开。
不,这事情不会这么就完了,燕擎,你羞辱我至此,此仇不报枉为人!
王府内匆匆设起灵堂,府中的主子身体康健,这些丧白事的东西府里原本是没有的,但是前些日子老王妃出了那样的事,采买的管事瞧着不好了,便由着置办了些,不成想这老王妃没用上,倒是碰上燕绍出了这样的事。
尸体被抬回王府之时,府内哭声震天,飘着白茫茫一片。
叶挽思站在灵堂中央,白布后边摆着一副棺木,那人的尸体就躺在里面,左清走过来,看着她身上的衣裳微微蹙眉,不由上前轻声道:“小小姐,老爷已经去了,你还是回去换身衣裳,给老爷上注香吧。”
叶挽思低头一瞧,虽然她的衣裙已是素净,但上头用银线勾绣的莲花在这肃穆的灵堂上确实是显得不够庄重,她抬眸看向左清,冷冷一笑,跨出了灵堂。
燕绍突然死去,对镇南王府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即便这些日子进了刑部大狱,但是众人从未想过他会因此送命,然而还没来得及庆贺燕绍洗清嫌疑便传来这样的噩耗,是以,府内遗憾伤心的也是大有人在。
云嬷嬷在阳明阁苦等着叶挽思回来,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消息,然而那阵阵的哭声却总让她心神不宁。
叶挽思刚踏进院子,便看见云嬷嬷站在门外不住的张望,一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前,焦急道:“小姐,听说老爷……可是真的?”话到后头已经声音颤抖,眼眶里有些许晶莹的水光在打颤。
灵玉跟灵珊一直跟在叶挽思身边,自然目睹了燕绍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模样,灵玉哀叫一声,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悲伤扑在云嬷嬷怀中,泣不成声,“嬷嬷……老爷死了……”
灵珊亦是捂着嘴在一旁哽咽,双眼扑簌的掉着泪。
叶挽思径自进了里间,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连鬓发上的羊脂玉簪亦取了下来,三千青丝仅仅用一条白色的丝带束起,纤细的身姿白衣如雪,飘渺得不似真人。
她踏出房门,以近乎冷漠的姿态从抱头痛哭的三人身旁走过,精致的小脸连滴泪痕都没有,连府中的下人都悲愤欲绝,她这堂堂燕绍之女竟然连一滴泪都不曾落下,实在古怪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