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心慌意乱的离去,当他踏在虹水之旁,看到华灯初上月上中天,方才觉得心中慢慢安定,他向来心高气傲对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却是兴趣恹恹,只是遇到黄晓晓之后,这个女子渐渐走进自己的心里,初尝情爱滋味,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伸手轻抚薄唇,唇边不自觉溢出一抹浅笑,想到那个慧黠灵气的少女,不禁心中一甜,脸上带笑一直走到太师府,蔡京和蔡夫人早已经得知谢凌回来的消息,一早便等在了正厅中,眼见着谢凌跟着大管家蔡平毫发无损走进来,蔡夫人上前一步抱住谢凌就大声哭了起来。
蔡京虽说见惯大风大浪,此时也不禁老泪纵横,当日谢凌离开之时,他本以为这孩子一去金国便九死一生,梦里不知多少次梦到他被金国斩成肉糜,醒来之后更是心惊胆战,想到女儿,就是一阵愧疚,若是这个谢家独苗不在了,他日有何面目去九泉下见自家女儿。
谢凌眼见两人这般,也难过起来,他当日毅然决然离去,一来是为了国家大义,二来也是为了营救黄晓晓和挚友霍思彦,将自己生死轻于鸿毛,心中对于疼爱自己入骨的翁翁和娘娘也是挂念于怀,如今终于平安归来,他撩起衣角重重跪倒在地,“翁翁娘娘,不孝孙儿谢凌回来了,请原谅孙儿的不孝,让您们担心了。”
蔡京抹了抹眼泪扶起谢凌,“回来就好,快先去歇息一下,我让他们弄了些你最爱吃的菜,一会为你接风洗尘,翁翁会为你上奏官家,休息几日再去礼部做事。”谢凌笑着点点头。
谢凌在府中歇了几天,正要去礼部做事,宫中却有黄门过来宣旨,蔡京一愣,连忙问道,“公公,何事?”对于蔡京,黄门自然是恭恭敬敬,“回太师,圣旨是给状元郎的。”蔡京心中大喜,看来是天家要重用自家这个外孙,也是啊,谢凌此次出使金国,不卑不亢,不但带回了九皇子康王,而且还大扬国威,有勇有谋受到重用也是应该的,立刻让人去传了谢凌接旨。
眼见一行人跪倒在地,黄门打开圣旨,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圣旨尚未念完,蔡京已经目瞪口呆,若不是有谢凌在旁边搀扶着,几乎瘫倒在地,谢凌却是面色如常,圣旨念完之后,叩首接旨。
看了一眼谢凌,黄门叹了一口气将圣旨放在他的手里,而后转身告辞,回宫覆命,原来圣旨所云,不但对谢凌出使之功无一字提及,反而说他出使金国,飞扬跋扈,目无盟国,几乎坏了两国之间的联盟,因此削除状元功名,贬为庶民,遣回原籍,终生不得入朝为官。
蔡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顾谢凌的劝阻,咬咬牙收拾一番,带着蔡平蔡安进宫面圣,良久,颓然而返,心中的憋屈也无法告知谢凌,只能一人在书房默默发呆,官家的旨意,无人能够更改,自己这个外孙的前途怕是就此完结了。
原来这一切居然是完颜宗望所为,他和谢凌会晤之后,对于他心中就有了忌惮,此人虽为一介书圣,却是连中三元有勇有谋,尤其是一身傲骨,若是让他在朝为官,他日必定会成为大金伐宋的绊脚石,因此便修函给到赵佶,假意说谢凌出使时候对大金不恭顺,命他重重惩罚此人,终身不得为官。
此时正值宋金结盟,大宋屡屡败玉辽国,正需要金国出兵相助,赵佶岂会因为一人得罪大金,立刻回函告知必定会重重惩处谢凌,同时奉上重礼,唯恐得罪这个金国的四皇子。
谢凌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更加平静,看着满脸苦恼的蔡京和蔡夫人,他淡淡一笑,“翁翁娘娘不必担心,凌儿原本对出仕也没什么兴趣,凌儿也不贪图荣华富贵,不过是为国为民希望能进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既然朝廷不再需要我,那我也就过回以前的风雅日子罢了。”
他说完看了眼泪汪汪的蔡夫人,笑着安慰道,“娘娘不必心烦,圣旨说不许我入朝为官,可未说不许回京探望亲人,翁翁娘娘放心,凌儿有时间就回来探望二老,娘娘,京城凌儿也不想多待了,明天凌儿就想返回临安。”
蔡夫人断然拒绝,“不行,杀人不过头点地,没道理就这般撵走我的凌儿,你就在京城里住着,我看谁敢让你走。”蔡京苦笑着对蔡夫人说,“夫人,凌儿是有凌云志的人,你何苦让他待在伤心地,不如先回临安散散心,待到过些时间此事平复了,我自会命人接凌儿回来。”
谢凌笑了笑,不置可否,“翁翁娘娘,凌儿去霍府和霍小先生告别。”蔡京叹息一声,“去吧。”
谢凌出了蔡府,压抑已久的心思如波涛澎湃汹涌,他年少得志,心心念念要为了大宋出一份力,尤其是此次去金国出使,眼见金国兵强马壮,侵宋之心昭然若揭,可叹朝廷昏庸,不但不警觉,反而百般对金国可耻的跪舔,可惜了大宋百年基业,也许要葬送一人之手。
他心中苦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黄晓晓的住处,正好霍思彦也在,两人正在院子里边晒着太阳边昏昏欲睡的聊天,见谢凌脸色苍白的走进来,黄晓晓吓了一跳,“小衙内,你怎么了?”然后扶着他走到屋里,连忙为他倒杯水。
谢凌神思恍惚,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霍思彦也担心的问道,“凤鸣,你这是怎么了?”谢凌叹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了两人,霍思彦沉默不语,黄晓晓早已经义愤填膺,“这个昏君就喜欢做些自毁城墙的事情,任用奸佞,荒淫无道。”
霍思彦连忙捂住她的嘴,“晓晓,慎言,凤鸣,如今你打算怎么做?”谢凌凄然一笑,“报国无望,也就只能回去临安对月遣怀了。”黄晓晓见他如此黯然,心中一痛,“小衙内,我陪你一起回临安,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谢凌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晓晓,我自然我带你同去,我打算明天就启程回临安,你在城门等我,我们一同回去吧。”黄晓晓嗯了一声,拼命点头,她心中悲喜交集啊,悲伤是为了朝廷对小衙内何其不公,喜悦则是因为早点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以后蔡京被流放也好,金国进占京城也罢,他们都是安全的。
霍思彦摸了摸下巴,忽然说道,“凤鸣,我和你一同去临安。”谢凌不解的望着他,霍思彦继续说道,“这次事情让我心有余悸,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我再也不要待了,你们先回去,我将霍府的家产处理好,就去找你们。”
谢凌想了想,“好,反正谢府也有空房和空地,你远离京城也好,晓晓,我先回去了,你收拾一下行李,我明日就来接你。”
谢凌和霍思彦走后,黄晓晓望着这个自己居住了一年多的地方,有些黯然神伤,她收拾好了行李就去向周大夫妇辞行,周大夫妇自然不舍,黄晓晓抹了抹眼泪,“周大哥周娘子,我有一句肺腑之言,我看过天象,一年之后将有大祸降临京城,还望早早离京。”
周大夫妇对望一眼,见黄晓晓说的慎重,他们对于黄晓晓的本事自是叹服,觉得他上知天文地理下知人情世故,点点头,“好,一年后,我们夫妇二人去临安看望小乙哥。”
第二日一早,鸡叫时分黄晓晓就收拾好包袱,在周大夫妇依依不舍下去了城门口,果然一会功夫,就看到一辆马车驶来,赶车的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厮儿,马车到了她面前,车辆掀起,谢凌笑吟吟伸出手搀扶着她上车。
原来谢凌考虑到要带黄晓晓同去,他本就思维缜密,唯恐蔡府的人看到黄晓晓旁生枝节,便拒绝了蔡京和蔡夫人要管家带人护送自己的主意,只说自己想清静,蔡京夫妇唯恐又碰到孙儿的伤心事,无有不从,于是谢凌便雇了一年马车,独自驶出京城。
两人依偎在一起,黄晓晓倚在谢凌的肩头,看着马车外的景色,心中和当日入城时不可同日而语,想到小衙内当日在马车上正义凛然的说自己有辱斯文的时候,不由唇角微翘,满脸含笑,谢凌见她笑意盈盈,心中也是一宽,郁闷之情倒是减少一些。
他握住黄晓晓的手,“晓晓,匆匆离开京城,委屈你了。”黄晓晓甜甜一笑,“只要能和小衙内一起,才不委屈。”谢凌笑着揽她入怀。
一个月后,两人已经到了杭州,眼见快到临安了,谢凌对黄晓晓说道,“晓晓,西湖美景甲天下,我带你游玩一下,我们在杭州住几日吧。”黄晓晓拍着手赞同,“好啊。”两人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谢凌洗漱好便去找黄晓晓同游西湖,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小衙内,等我一下。”
而后,门一开,谢凌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呼吸也有些停住,一名身穿粉色衣裳的少女俏生生站在面前,玉钗挽发,明眸皓齿清丽绝伦,乌黑清亮的杏眼潋滟若秋水,薄唇轻抿如桃花初绽,他忽然觉得脸上一热,低下头不敢看眼前的少女,伸手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哑声道,“我们去西湖吧。”
一直到西子湖畔,谢凌方才恢复常态,两人携手同游,湖光山色看不够,一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谢凌忽然叹道,“落霞与孤鹫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黄晓晓知道他想起当日两人争执之事,不由脸上一红,“小衙内,你还记仇啊。”
谢凌摇摇头,温文一笑,笑容清俊风雅,眼神柔柔的看着黄晓晓,“我只是在想,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晓晓,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