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能行的,只要有他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重新振作。”
——少女时的吉金曾经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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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S市——
水曜集团当年的董事长重病在床,病情几经反复,直接影响外面集团的股价忽高忽低。董事会连续数日召开全体会议,作为董事长儿子的时任总裁亦是无能为力。
时至今日,她也回忆得起来,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吉金是董事长的小女儿,那年她才十四岁,正是中二的年纪。每日穿着宽松的运动校服上学,然后放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父亲的房间探望他,父亲总是昏迷着,以至于在她长大以后,每每试图回忆起父亲时,除了照片,在记忆中的他就剩下昏迷在床上的模糊面容了。
几乎她每次去父亲的房间去探望时,她那年轻的后妈也都会在房间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父亲的床边,不是在削水果就是盯着父亲的脸发呆,时而不知真假的掩面哭泣,在看到吉金进来后连忙站起,小声招呼着她。
她的这位后妈是父亲的第三任妻子,她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则是父亲第一任妻子的儿子,而她……很遗憾,还真不是父亲与他第二任妻子的女儿,据家里人说,她是在一个雪夜被父亲带回来的,据说是父亲同外面女人所生的女儿。对此,鉴于她来到这个家时已经是第二任后妈的时代了,所以她亲切地把自己那未曾谋面的亲生母亲编为2。5号。再然后,成功上位的小三儿就是这位、也是最后一位后妈。
老实说,这样的身世很容易往苦情剧那方面进展,比如说让吉金妹子模仿一下悲情女主人公什么的,然而……现实一向和小说千差万别。可能是她上面有了个已经准备接手集团当上总裁了的哥哥,下面也没有其他的弟弟妹妹,外加堂堂水曜集团也不差养她这么一位小公举,总而言之,她过得还算滋润,尽管与所有人的关系都停留在“客气”上。
……漏了一人,这位后妈除外,正是陪着滥情的父亲走完最后一程的这位第三任后妈。
吉金在潜意识中总觉得她演得太用力,让人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过也无所谓了……物质与美貌交换的婚姻,只要双方都高兴就好。反正在这出戏中,吉金她也只负责演好自己这个乖女儿的角色。
父亲去世那日,也是如此。
那是个寒冬的午后,窗外枯树的枝丫上搭着几个鸟窝,灰色的大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后妈抹干净了眼泪,强颜欢笑着,也不知是在安慰谁:“喜鹊喜鹊,看来会有好转了……”
不能进食的父亲明明已经挂了很久的葡萄糖与生理盐水,可她却时常能看到后妈把削好的水果切成小块,摆在床头,也不知是给谁吃。今天摆的是苹果与芒果。
十四岁的吉金立在床边发呆,身边是请假没去上班的哥哥。
他家的私人医生把号脉的手从父亲的手腕上拿了下来,又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脸色沉重。整个房间里,似乎乐观的只有那位后妈。
医生还很年轻,却是某个世家的唯一传人,凭借数个延缓绝症发作的祖传秘方几乎让自己的名字响彻了半个国家。与儒雅的名医不同的却是经常为五斗米折腰,屈于金钱的诱惑。因此,在父亲的绝症被医院彻底宣布死刑、一切医疗手段不过是在为其续命的时候,才能请得动他常住她家,至少能为父亲减少些痛苦。
医生的名字是顾润雨,从他的脸色看,父亲这次恐怕……无论再延缓,那一天还是要来的。
他走到床头边,对后妈讲:“您叫一下吉先生的名字看看?”
那个女人不明所以,发着愣,对事情突然的进展感到奇怪,傻站在床边,僵硬地摇了摇头。
“是么……”顾润雨医生勾起嘴角,双手搭上了躺在床上病人的肩膀。
——!
那一瞬,仅仅是一瞬,以吉金的角度和她较矮的身高,她敢保证自己恰好看清楚了顾医生的全部神情:那是嘲弄的笑容。
来自于这栋死气沉沉别墅之外的不羁与讽刺,在嘲笑着深宅之中他们这些家伙,嘲笑着他们的虚伪,嘲笑着他们的算计,亦嘲笑着自己有损医德的趣味心理。
接下来,他一运气,把部分真气渡到了床上之人的体内……
吉金眼睁睁地看着床上一动不动地父亲动了一下,只有一下;接踵而至的,是她后妈的尖叫,仿佛是见了鬼一般,受到了莫名的惊吓。身旁同父异母的哥哥连忙奔了过去,安慰着她,同时转头瞪着顾医生。
顾润雨耸肩,对他们道:“吉先生已经去了。”
留下这样一句简短到可怕的结论,他转身而去。任由可怕的沉默蔓延在这个房间内,以及……后妈低低的抽泣。
葬礼办得中规中矩,水曜集团的股价一路跌停数次,又在数月后逐渐回归的正规。结果就是这个世界无论少了谁都无所谓。她的哥哥兼任董事长与总裁,继续着他的工作。
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位贪恋物质的后妈却没有对水曜集团这块到嘴的肥肉动什么心思,经常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惊一乍得像是真的失去了深爱的丈夫,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脱身。
……
微信的铃声吵醒了吉金,如今她已是整个水曜集团的董事长兼任总裁,整个集团的规模也在她接手后翻了几番,甚至涉足了新兴的文化产业。而这位商业帝国的美女总裁则坐在水曜集团的总裁办公室中,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真是该死,竟然梦到了那个时候的事。”二十四岁的吉金抬手揉了揉还在发痛的太阳穴,拿出手机,看到了属下发来的消息:
“阿金,我已经把明晚慈善晚会的请柬交给半名社了。从反应上看他们应该会去。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