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意的思路很是不同,并非直接走退亲的路子,而是直接让这定亲文书失去效用。
若是沈家长辈不承认婚事,则断断不可,这比退亲还要伤及女儿家的名声。这法子其中的难处便是如何让孙母出面,恰巧林锦齐听到了孙母与孙定恒的对话,知晓孙母的性子,此事便也不难了。
黛玉继续说道:“只让孙老夫人出面说之前定亲的时候卧病在床,并不知晓此事,孙公子也只是遵循长辈定下的亲事罢了,而孙老夫人如今病愈,深觉两家差距过大,不愿连累沈家,这亲事便可退了,甚至两家都能得个好名声。虽然孙公子的名声会受些影响,可男儿家到底不在乎这些,只要沈家给的银子足够,想必孙家也是不介意的。”
沈夫人听了这一番话,细细想通了后,欢喜地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孩子,好孩子。难为你哥哥竟想得出这样的主意,真真是我沈家的大恩人!”
黛玉略带羞赧地笑道:“伯母过誉了,我两家时常往来,我幼时便常得伯父伯母照拂,一向感念在心。如今伯父伯母既有难处,我们家出些主意也是应当的。”
明芷也松了一口气,却仍是不依不饶地道:“只是便宜了那孙家,白得了银子不说,还落了个好名声。”
沈夫人心情松快了些,也不计较明芷先前的荒唐之语了,用手指戳了小女儿的额头,口中说道:“傻孩子,若真的将孙家逼得太紧,此事也无转圜余地了。我心里自然也不愿意给孙家任何好处的,可凡事给人留一线,若我们强逼得孙家退亲,他们表面应下,背地里却闹到衙门上去,我们家虽然能动用权势压下此事,终究也讨不了好。如今只要费些银子,便可解决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明芷先前说那句话也不过是为了出气,心里还是高兴的,笑嘻嘻地捂着额头道:“娘说的是。”
明华一早做好了嫁进孙家吃苦的准备,如今事有转机,当真喜不自禁,又想起自己近来的心酸种种,自不赘言,含泪拉了黛玉的手道:“好妹妹,我自当永远记着你们的这份恩情。”
黛玉忙道:“姐姐这话却说得不对了,只是出了个浑主意罢了,怎么能算作恩情呢?姐姐快别说这话了,我实在愧不敢当。”
明华只笑着摇了摇头:“妹妹不必自谦了,我心中自是有数的。”
如今沈家既得了主意,沈夫人也不愿意再做耽搁了。当夜沈筠忙完公务后回家,沈夫人便将此事说与沈筠听了,沈筠听完后,又是欢喜,又是感概:“真真难为他们兄妹了,这样的法子也不知是如何想出来的。”
“唉,先前老爷同我说起林家欲认干亲之意,我还踌躇不肯。”沈夫人叹气道,“如今可真是我心胸狭隘了,那两个孩子竟为了我家的事如此费心,我却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尚不肯认了黛玉做干女儿,可见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比不得两个孩子。”
沈筠叹道:“他家子嗣不盛,过继了这么个儿子,原本我还诧异,只是这几日我见了那林家的大公子,才知道实在是个好的,谈吐行事,皆是不俗,往后定然大有可为。还有他家的千金,也是极难得的。说不得,这兄妹二人往后能有怎样的机缘造化。”
沈筠感概完后,又笑着揽过了妻子,“你如今既想通了,我去回了林兄便是,也不必多想了。”夫妻俩这几日一直悬着的心终究略放下了些,睡了个安稳觉。
而当天夜里,孙定恒外出归家途中,不知何故,被人装在麻袋里痛打了一顿,无论怎么求饶都没用,当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孙定恒被打得惨了,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回了家,孙母见到儿子的凄惨模样,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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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沈筠携了夫人亲自去拜访孙家。
那孙定恒尚在床上养伤,孙母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家怕是得罪了沈家,引来了报复,便有些战战兢兢的,听得沈家人来了,面上带了些惧色。
哪料沈老爷沈夫人来时皆笑得亲热和气,孙母不解的同时,又有些惊疑不定。
沈夫人听孙母说孙定恒外出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正躺在床上养伤,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可面上还是装作关切和气模样道:“怎么竟这么不小心呢?你们家如今是这么个境况,往后你也只得靠着儿子过活,还是要仔细照料着才是。”
孙母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沈筠说明了来意,孙母认认真真听完,心里立刻有了一番计较。
她不是傻子,她也知道沈家的小姐若是嫁到了他们孙家后,凭借沈家这般的权大势大,他们娘儿俩说不定也讨不了好,要想弄到那份嫁妆也不容易。而且她一直不想要个出身高贵的媳妇,生怕媳妇一来就压了自己一头。更何况那沈大小姐也是名门闺秀,不同于往日的那些小婢子,想必模样性子都不差的,万一儿子真被她迷住了可怎么办?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那她在孙家可就真无半分地位了。
此时能顺顺当当的退掉这门亲事,而且沈家还承诺给他们家三千两银子!
那可是三千两银子啊!足够他们娘儿俩买个大宅子,买一群奴仆伺候,而且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孙母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毕竟沈家的小姐能嫁到他们家,也是有诸多好处的。可此时听到了这个数目,她激动得不能自抑,忙不迭的就点头答应了。
沈夫人心中冷笑,面上仍是和气道:“那就多谢孙夫人了,晚些时候我会请县衙大人来主持此事,还请孙夫人与令公子如约前来。”
孙母此时也不同于刚才的冷淡神色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一定,一定的。”
谈妥后,沈筠便携着夫人离开了,两人的面上皆带着讽刺之意。
这样的人家,幸好他们未将女儿嫁过去,否则真真是害苦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