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得顺,红娘心里反而不踏实,她总琢磨着敌人就潜伏在周围,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痛下杀手。来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祠堂,必须提高警惕不得松懈。毕竟,寺庙祠堂历来是偷袭伏击的最佳场所。红娘朝李大壮使了个眼色,李大壮四处打探祠堂里的情形,确认没人埋伏之后才来复命。“奇怪……”红娘歪着脑袋自言自语,“这鬼地方怎会一个人都没有?明明像是有人住啊!”李大壮跟着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儿,要不,咱们还是走吧,哪怕在林子里歇脚也好过被人算计!”陆婉婉不理会他们商量什么,自顾自地走近香案伸手蹭了下台面。除了掉落的香灰倒也没有多少尘土,可见,祠堂还是有人打理的。她边走边想可疑之处,随手撩起头顶发黄的帐幔,里间黑布隆冬什么也看不清楚,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味。暮色已深,离开这儿他们只能露宿山林。陆婉婉微微皱眉,从包袱里取出火石,点燃了香案上的红烛。她执起烛台走进里间,不管怎样发现点线索总是好的。蛛网密布的墙角隐约黏着几具昆虫的干尸,斑驳的墙壁像是常年漏雨,一道道深黄色的水渍均匀而有规律。正对面的墙上画着模糊的人像,屋顶耷拉下来的几根干草很滑稽地垂在人像耳边,乍看上去如同狂野奔放的吉普赛女郎。角落有块一米宽两米长的木板,下面垫着几块砖头,上面堆着两块破布。陆婉婉目不转睛地看了两遍,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稀奇,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她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忽然踩到软绵绵的东西,抬脚看着地面黑漆漆的,只是那股臭味越来越明显。难道踩到狗屎了?不然,软绵绵臭烘烘的东西又是什么?陆婉婉没有精力研究不明物体的大小形状与风干程度,连忙在地上蹭了蹭。烛光随着她晃动的幅度上下移动,黑暗中那两道好奇的视线盯着这位俏丽的姑娘,情不自禁地砸吧着嘴。“啧啧……啧啧……吧唧……”陆婉婉蓦地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声响是从脚边发出来的,她绝对没听错。陆婉婉屏住呼吸俯身看去,黑糊糊的东西似乎动了动,从“啧啧”到“吧唧”的响声越来越清晰。这时,她看到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猥琐的眼神让她恶心干呕四肢抽搐。“谁?谁躲在那儿?”陆婉婉如触电般跳了起来,指着对方惊声尖叫,“什么东西?你、你是人是鬼?”陆婉婉的胆子确实不小,如果换作其他人,早就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了,谁有工夫追问对方的来历。但陆婉婉也有她的想法,真是鬼怎么办?逃也逃不了啊!所以,她认为眼前这个猥琐的家伙一定是人!红娘和李大壮闻风赶来,一左一右保护着她:“有鬼?在哪儿?陆姑娘你别怕,它要敢来咱就把它砍了!”“不,应该是人……”陆婉婉颤巍巍地指向脚下,“你们别冲动,误伤了人就不好了。我这有蜡烛,先看清楚再说。”“管他是人是鬼,砍了拉倒!”红娘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非得见点血才能放松,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剑直下,锋利无比的剑尖划破空气刺向对方。利落的剑法没有丝毫犹豫绝不拖泥带水,数尺之内就算是鬼也逃不过。忽闻“噔”一声响,那柄长剑应声而落,微微颤抖的剑尖回声不断。红娘难以置信地瞪着飞到外屋的剑,惊慌失措地握住发麻的手腕,骇然欲绝地看向缓缓起身的黑影。李大壮楞了几秒,当即拔出身后铁锤劈向对方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陆婉婉反手击退李大壮:“住手,稍安勿躁!”“前辈,我们擅闯祠堂多有不敬,请您多多包涵!”陆婉婉诚恳地向对方道歉,眼明手快地阻止红娘和李大壮的联手进攻,“别冲动,听我说,前辈想要我的命早就动手了!”陆婉婉的话提醒了红娘,刚才那番较量仍然心有余悸,对方是她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高手。此人完全有实力当场取她性命,打落她的剑只是警告,若是激怒了对方,他们三人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红娘不动,李大壮也不逞能,掉在地上的蜡烛晃了晃熄灭了。陆婉婉听得到自己恐惧的心跳,从没遇过这么深不可测的对手,心里渐渐没了着落。现在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对方没有恶意。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无形的手勒住他们的脖子,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血液一点一滴凝固。从陆婉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她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残酷的考验磨练着她麻绳粗的神经,死亡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精神上的凌迟却是难以承受。许久,就在陆婉婉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对方仰天大笑倒背双手走了出去。沙哑的笑声极其刺耳,这个人的喉咙要么是被砂轮磨过,要么是被烈火烧过,一般人是发不出这么有特色的声音的。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对方是个驼背老头,花白凌乱的烟花烫发型很有个性,本来就不明显的脖子连着圆鼓鼓的上半身,从后面看就像是两颗球连在一起。陆婉婉和红娘相视一眼跟着走向外屋,只见他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双手叉腰扭扭屁股踢踢腿,旁若无人地掏耳朵抠鼻子。然后,他慢腾腾地走到金像前面,从香案底下掏出一把香蹭燃火石点上,顺便点了两根蜡烛。陆婉婉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长相,一双无精打采的小眼睛搭配鼻孔朝天的蒜头鼻,花白的胡子蒙住嘴巴直接无视,就像是一团棉花里冒出四个小孔。也许,他跟刺猬有点血缘关系吧!红娘和李大壮看得头晕脑胀不得其解,就这么个丑得出奇的老头也能称为高手?他是不是侥幸躲过一剑?怪老头漫不经心地上了香,连拜也懒得拜,双手撑着香案坐了上去继续挖鼻孔。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揉揉眼,时不时地扯开衣服当众抓痒。“你们是来打劫……”怪老头的胡子一开一合,没看到嘴巴只听见声音,“还是要去九淡岭呀?”九淡岭?听到这个字眼,陆婉婉等人皆是一惊。怪老头视而不见自说自话:“我就知道,这座金像摆在这儿迟早出事,都说贼眼尖贼眼尖,脏成这样也能看出来是金的。不过啊,这玩意儿卖不了几个钱,不信你们搬走。咳,搬走吧,搁这儿闹心……”“谁稀罕你这金像!”李大壮憋着一肚子话,看这怪老头如此嚣张实在忍无可忍,“我们在这儿歇歇脚,明天早上就走!”“哦?借宿!”怪老头的哑嗓子听着很不舒服,他那无神的小眼睛忽然睁开,“大老远的跑来就为了来睡觉啊,小样儿,骗谁呢!”“你,你……”李大壮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承认没那胆量,否认拉不下脸。陆婉婉越看这怪老头越觉得他不简单,这种不修边幅的人看似龌鹾,却很可能是个隐姓埋名的世外高人。即使他的来历还没到说出来吓死人的地步,最起码他知道九淡岭具体的位置。而她,必须找到九淡岭的方位。“前辈!”陆婉婉恭敬地拱手道,“晚辈要去九淡岭,请您指条明路!”“陆姑娘!”红娘和李大壮异口同声叫道,“住口,别说了!”怪老头捻着胡须打量陆婉婉,只是笑也不说话。陆婉婉深吸口气接着说:“如果前辈知道九淡岭在哪儿,就告诉我吧!”红娘急得跳脚,指着怪老头大呼小叫:“他骗你的啊,他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怪老头悠哉地晃着脚,笑眯眯地看着陆婉婉,“九淡岭可不是谁都能找到的地方,你要不信就自己去找吧!”“好处?”陆婉婉的直觉很不好,但她仍是硬着头皮问道,“前辈想要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