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笑看出他已在油尽灯枯的边缘。然而对方本不该这么容易败的,卜中玄的死对他影响太大,加上隐瞒了三十年的秘密被人揭破,他原本便不是个有勇气的人,早已没有多少生念。
任白虹看见那顶肩舆时,终于有几分清醒,踉跄着晃过去。
他走得慢,重心向前,仿佛随时可能一头栽下,却不曾停下,只是到底体力没了,离着三步时,仆倒下去。左手手指恰好触到轻薄的纱帐,任白虹力气用得稍大了些,将帐子拉了下来。许是神智开始恍惚,他竟丝毫不在意,手脚并用,花费了一会儿功夫,终于爬进肩舆中,抖索着坐上去。
卜中玄的尸身也在,然而任白虹残余的心力已不足以支撑他关注这些。他似回光返照,面上又有了光彩,仍同原先一样,双手端端正正置于膝上,面上露出了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安心闭上眼。
江逐水看不清楚,只知道他坐回了肩舆里,心下不免怅然。
正当此时,何一笑揽住他肩:&ldo;当心!&rdo;
江逐水视线模糊,隐隐约约瞧见白蔓君趁几人出神,一把推开冰棺。
与此同时,他眼前忽地一黑,竟没了神智。
醒来时,江逐水躺在地上,身下是石质的,并非原先所处的冰室。
他初时以为自己被白蔓君擒了,可身上物件一样不缺,内力流转也正常,并未受到任何限制。
但何一笑不在。
他眼睛未好,只能辨出周围有亮光,那光忽明忽暗,又有热度,应当是烛火。
正思考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对方没有刻意掩饰,但声音极轻,显是轻功绝佳。便是这极轻微的声音,竟有回响,可见周边封闭且空旷。
江逐水对狱法山上下熟悉无比,知道这里绝不是自己来过的地方,多半是任白虹与姑she主人提过的暗道。
若是如此,那此地算他自己,至多只有四个人。
他心头一跳,第一反应便是师父,可又不敢轻信。
若来人是白蔓君,以他现在的情况怕要不好。
那身影愈来愈近,江逐水握住软红绡,但也怀着某种期望。
他又眨了眨眼,迫切渴望能看清。
细节不清晰,仅能看见模糊的玄色,正是何一笑衣裳颜色。
他不由松口气,唤了师父。声音虽轻,但此处静谧,这一声唤清晰极了。
对方停下脚步。江逐水正觉奇怪,下一刻对气劲的敏感,令得软红绡立即从袖中滑出,挡住那人向他抓来的手。
然而对方不止身法奇快,瞬息便从远处到了眼前,手上功夫也好,一眼看破他剑式,轻松绕过,来捏他脉门。
江逐水出剑同时,醒觉自己犯了一个错。
这人不是何一笑!
他全身战栗。不止犯了错,他更没想到对方修为高绝,自己虽因眼睛缘故,折了一半实力,但也不至于不堪一击。可现在他便有一种落于兽口,命悬一线的感觉。
但江逐水从不会坐以待毙,软红绡的特性使他擅长近距离攻防,剑势如雨迅疾,又如风附骨而上。
只是无论他出剑多快,又或多巧,对方明明空手,却总能先他一步反制。时间一长,江逐水甚至以为对方故意捉弄他。
然而眼睛的不足终究使他出剑时出现细微的偏差,若对上寻常高手也无碍,可眼前人分明胜过何一笑,那微小的破绽便成了最致命的。
二人总共交手二十来招,江逐水腕上一痛,手劲条件反she地松下,竟放开了软红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