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水对师父这番反复,虽有奇怪,但也未多想。
他的确有些累了。
之前在砺剑崖虽未待满一月,但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有极大耗损。之后得了闲余,仍有山中事务要处理,到底休憩不足。此次流波台之后,又一直绷着心神,难免疲乏。
&ldo;你先……休息吧。&rdo;何一笑道。
江逐水疲意上头,没有拒绝:&ldo;好。&rdo;
实则他也未想好要怎样与师父相处。之前话说得好听,实际做起来却不容易。他师徒二人相依这么多年,就此生疏了谁也不愿,可若似原先亲昵……也不成。
既已知道了师父与父亲的前事,还是该避嫌的。
秦铮精力尚好,没去睡,刚好守夜。这个师弟小事不行,大事还是靠得住的,况且还有师父在,江逐水找了一块岩壁,倚着便睡去了。
迷迷蒙蒙间,耳边似有人叹气。
江逐水累极了,眼皮动了动,没能醒来,又陷入更深梦境中。
这一觉,竟是他这一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回。梦里不会有人吵他,什么也不必管,只需睡下去,那些烦心事便都离得远远的。
阳光爬上脸面的时候,江逐水才醒过来。
秦铮仍是精神奕奕,趴跪着身,侧耳贴地,手里握着根不知从那里撅来的树枝,探进一个土洞。
他神情专注,做的事却一点不正经。
江逐水看出这个师弟在捣蛇窝解闷:&ldo;你――&rdo;
才说了一个字,他就被人扎了似的,站了起来,问:&ldo;师父在哪!&rdo;
何一笑积威甚重,山中弟子没有不怕他的,连江逐水也不敢在他面前做出捣蛇窝的事,秦铮如何有这胆子?
因而他即刻意识到,师父不在此地,且离开有一会儿了。
&ldo;你说师父?&rdo;秦铮拍拍衣裳起身,&ldo;他说要去见个在左近的故人,叫我们自己回山。&rdo;
故人?哪个故人?江逐水清楚对方从不离山,除非是三十年前的故人,否则哪有故人可见。
想及此,他胸口一疼。这疼细细密密,如被针扎,想它时摸不着行迹,不想了,它又来纠缠。
许是他面色太难看,秦铮犹豫稍许,道:&ldo;流波台上,师父说的话信不得。&rdo;
何一笑当时说了太多话,江逐水一时不知师弟指的哪句。
秦铮又道:&ldo;师父他……并无那么光风霁月。&rdo;
他显是意有所指,但江逐水不愿从别人口中听见对师父的指责:&ldo;做人弟子的,不该背后说师父的长短。&rdo;
&ldo;嘁,&rdo;秦铮扔了那截树枝,翻了个白眼,&ldo;好心没好报,活该……&rdo;
最后几个字太模糊,江逐水心知他说的是自己,也知牵扯到的恐怕是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到底最后只是叹了声,没有追问。
&ldo;既然师父让我们自个回山,便走吧。&rdo;
一个白日后,行过河一处支流,江逐水心跳陡地快了起来。
他回头再望,暮色四起,红日歇在缓缓起伏的河面上,映得河水也红了一段。
秦铮勒马:&ldo;大师兄在看什么?&rdo;
江逐水道:&ldo;……真美啊。&rdo;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想――师父到底去了哪儿,又是去见谁?
距此处不过十几里,乃是一处渡口,正有摆渡人拉了纤绳,将要系岸。
有人道:&ldo;且等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