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说完,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我,嘴巴紧抿。
我没打算说话。等他开口的时候,已经沉默了好久了。
“事实上——”他舔舔干燥的嘴唇,继续说:“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不是么?”
“我只是教导了彭格列八世的儿子,把他带进了家族成员的视线里而已。我什么也没做,但是彭格列就是会这样发展而已——难道八世会永远没有继承人么?只是我恰巧碰见他而已。即使没有我,彭格列也会是这个样子。”
他执拗地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珠有种倔强的光芒。
我挠了挠脸,沉默一会儿,然后说:“你什么也没做……但是这也是错的。”
“不是么?”我的声音轻轻的,他听得很认真,“你想要彭格列,但是你要的是什么样的彭格列?只是要彭格列的一个招牌有什么用?如果你需要在彭格列的废墟上重建彭格列,还不如重新建立一个黑手党呢——那样还比较轻省点。如果你要一个完整的彭格列、一个实力强大的彭格列,你就不能看着它落没,反而要帮助它焕发新的生机。”
“你想一想,不是这样么?你最初和我说的想法,难道是要看着彭格列步入末路么?更何况,”我说,“虽然你什么也没做,但是彭格列八世还能有好几十年的活头,你催着她的儿子尽快成熟,难道不是要赶这趟的快车?你想借大洗牌完成你的想法,但是那太危险了,很有可能鸡飞蛋打。本来彭格列八世能撑过这次的大清洗,谁说她不能成为赢家呢?但是你要她儿子当赢家——难道这不是你在做推手?你说你什么也没做,但是你却掌握时机,推波助澜,你想让彭格列连翻两个大浪,但是这船还没那么牢固——你得想清楚了。”
他抿着唇,不看我。
我撑着额头,揉了揉头发,有些烦闷:“你为什么那么急?里包恩?你能和我说一说么?你一直都那么稳健、运筹帷幄,为什么这次显得这么急躁?我不相信你没看出来这些,但是你是为了什么去下意识忽略它们?你真看不出来你现在操的这条船在浪里走得心惊胆战?我以为你已经是经验足够丰富的船夫了,虽然你现在还那么年轻,但是那不是衡量你的标准——你能和我谈一谈么?你操船的在想些什么?是什么勾得你毛毛躁躁?你不应该被其他任何东西掌控你的节奏,你就是你,你是最强的杀手,意大利之王,彭格列也不能影响你!你知道么!”
今天这番谈话让我觉得心神俱疲,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里包恩——里包恩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按着太阳穴按了几下,却没啥效果。
我不由恼怒起来,这该死的混蛋!要不是他让我频繁动脑,我的脑袋能这么疼么?
今天他要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我……”他一向没什么表情,这时候却眉头紧皱,唇线下拉,露出困扰茫然的神态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郁郁地说,“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但是进了彭格列之后,会觉得那种操纵什么的感觉很棒,会不由自主去引导别人做些我想他去做的事情,造成我想要的结果——并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但是只要稍微引导一下,我就能得到比我自己动手效果更好的成果。这种事情让我觉得兴奋,让我不由自主想去挑战更高的难度——”
“所以你把彭格列当成了玩具?”我的脑袋里乱糟糟的,脱口问他。
“玩具?可能是的,”他若有所思,然后说,“是的,认真想一想,可能真的是玩具——想要搭出更高的积木的兴奋感,想要拼完最后一块拼图的成就感……或许,我真的是在把彭格列当成玩具。虽然这不太好,但是感觉真的很棒……”
“混蛋!”我气得要晕,“你难道不知道要爱惜别人搭好的积木、拼完的拼图么?你想把彭格列玩烂了再拼回去,你真的能拼回去么?别人组装好的玩具汽车,你不能好好用它玩耍么?一定要把它拆个七零八落才罢休?!”
“咳咳咳……”他扭过头拿手挡着脸,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你不要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被权利冲昏头了吧?有点权利就想着胡作非为花天酒地了,怎么就不能好好做事了!真要让你掌控了彭格列一小半的权利,你是不是还要把彭格列玩一个过山车?!”
“咳咳咳咳咳……”
“咳什么咳!气得我脑壳疼,混蛋……”我眼前发花,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