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城区的震荡自然而然吸引了邻近城区好奇的目光,尤其是正集中在琉加第二城区中央广场上的第一城区避难民众。云齐被震响惊醒,模模糊糊地跟着好奇的群众走到教堂外,看见第一城区的天空正在冒烟,有人跑去问教堂尖塔看守的巫士,说刚才城区发出很强的光芒,好几栋建筑接着垮了。露芙抱着云生追到教堂外找到了云齐,此时,诺弗拉也穿过人群跑向了他们。「诺弗拉先生!」下落不明的酒馆主人终于出现,露芙松了口气。「爸爸!」「太好了,谢天谢地你们平安无事……」抱紧冲向自己的长子,男人拍拍云齐的背。「第一城区的情况怎么样?莉莉小姐呢?」露芙急忙问。诺弗拉没有回答,眼神布上一层阴影。「诺弗拉先生……?」见男人神色有异,露芙担忧地问。只见诺弗拉放开将云齐,双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严肃地直视那男孩与母亲如出一辙的红色眼眸。「你的爷爷是黑魔骑警,奶奶是东方七氏,你继承了东方的血液与光荣的琉加族血统,而且还是龙骑兵教官的儿子,云齐,你是个勇敢的琉加人。」他语重心长地说,「答应爸爸,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护好云生,好吗?」「爸爸……?」云齐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似乎隐约察觉事情的走向不妙。「诺弗拉先生?」露芙也察觉怪异的气氛,她还想追问,诺弗拉就已站起身。「我刚刚看到莉莉和她的龙飞到高空……我想去确认一下她的生死。」他压低了声音对露芙耳语,「如果我没有回来,云齐和云生就要拜托你了,希望你把他们送去教堂前能再陪伴他们一段时间……」「可是……这……!」露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拜托你了,露露小姐……真的拜托了。」男人的脸庞浮现一抹悲伤苦涩的微笑,他俯下身,亲吻女人怀里的婴儿的脸颊,「我爱你,云生。」他又弯下身来,抱紧不知所措的云齐。「我爱你们,我的孩子们。」他最后一次亲吻男孩的额头,起身离开,露芙没能喊住他,云齐站在原地目送父亲的背影,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下来,他抓紧了露芙的衣摆,仰头。「露露小姐……」他哽咽着问,「爸爸会不会不回来了?」露芙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弯下身拍了拍他的背。「我不要这样……」他揪着露芙的衣襟,满脸都是泪水,「我不要……」露芙没有说话,胸口一阵酸楚,云齐还如此年幼,云生可能甚至不认得父母的面容,万一诺弗拉和莉莉双双在战场上身殒,这些男孩还这么小就成为孤儿,令人疼惜。「我想要跟爸妈一起去……!」云齐不甘心地哽咽出声,「我是未来要成为黑魔骑警的男人……我想要去救爸爸和妈妈……!」露芙陷入了半晌的沉默,身为年长者,她知道自己该泼这男孩一桶冷水,告诉他,年幼的孩子到了战场上也派不上用场,应该乖乖接受教堂的庇护,然而,云齐现在所诉说的,正是她迫切想要去做的——她也想踏上战场,想要制止对立和斗争——于是,她原本想要泼云齐的那桶冷水,在开口之前就已当头洒在自己头上。「带我一起过去!露露小姐……!」年幼的男孩用力揪住露芙的衣襟,哭诉,「大家要死也要死在一起!云生也要在一起!反正没有爸爸妈妈、我和云生也活不下去!」八岁小孩的思想直接又偏激,给弟弟先行宣判了死刑。露芙本想开口斥责,但想起自己也有这样的时期,何况,就算代替双亲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她也无法保证自己能给他们幸福。「啊唔……」始终沉默的云生突然在露芙怀里扭动起来。云齐还在哭泣,那婴孩伸手向前抓,抓到了云齐的鼻子,让男孩睁圆了眼睛。「云生……?」「咿啊……唔唔、嗯咿……」总是平静冷淡的婴孩突然显得有些躁动,他小小的手挥向联络塔的方向。「云生……也想去救爸爸妈妈吗?」云齐吸了吸鼻子,胡乱抹去眼泪,眼神显得坚强了一些,「好、哥哥带你一起去!」「等一下,这样太鲁莽……」露芙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视线被窜动的阴影吸引了,就在云生所指的方向,一只鸟拍拍翅膀降落在他们附近,那是一只银色的猫头鹰,骨碌碌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像在传递什么讯息。露芙莫名想起了在教堂里发生的事,她在水池的中央看见的那名银发少女。「我们一起去、快点!」云齐拉扯着露芙的衣摆,急着要走,却被露芙牵起了手。「走这边。」她对身旁的男孩说,「我总觉得……我们有要去的地方。」猫头鹰飞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像在等待后方的叁人跟上。露芙不知道银鸟要带他们前往何方,但自从她跟着猫头鹰走之后,躁动的云生就安静下来了,明亮的双眼一直盯着猫头鹰的方向,彷佛很清楚他们要往哪里去。他们走向第一城区的联络桥,但桥已经崩毁了,断桥的前方有黑魔骑警看守,他们已经没有通往第一城区的手段,这让云齐差点没哭出来,但露芙牵着他,跟随银鸟继续走。他们沿着楼梯往下走,周遭的景物越来越暗,露芙可以听见水声越来越清晰,这是一座把大半城区都建立在河上的都市,她有些害怕他们会在黑暗中失足落进河里。但他们继续往下,踏上了鹅卵石地,猫头鹰在黑暗中时不时发出叫声提醒他们方位,露芙牵着孩子们来到河边,她难以看得清晰,只隐约看见猫头鹰停在什么物体上。「咳、咳呜……」微弱的咳嗽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串濒死的呼吸声,露芙吓了一跳。「咿……有人……!」云齐也吓得不轻,连忙抓住露芙的衣角。「谁……谁在那里……」黑暗中传来男人虚弱的询问,「救……命……」那句呼救让露芙一震,警戒与防心瞬间都瓦解了。「我在、我在这里……!」她连忙回答,牵着孩子赶过去。
银色猫头鹰就停在一个男人的身体上,而那人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黑暗之中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也分不清是敌军或友军,但那并不重要,露芙只知道眼前是个濒死的人,她顺着铠甲摸到了对方的手,将那湿冷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我在这里,没事了。」她柔声说着,「我这就带你回安全的地方。」「你是……敌、还是……友……?」那男人吃力地说,「不能接受、敌人的……施舍……咳咳……!我是……琉加的……龙骑兵……」「龙骑兵!」听到关键字,原本害怕的云齐突然大叫出声,「那我妈妈呢?我妈妈现在在哪里?她是龙骑兵的教官!」「咳咳……!教官的……儿、子……?」那人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喉头发出一阵哽咽,呼吸越发沉重吃力。「我也好想……见见……我的、儿子……」他发出一阵虚弱的感慨,泪水涌出了眼眶,「就算……只要、再看一眼……」露芙的眼泪流了下来,这一刻,她深切感受到男人的痛苦。她从小在远离战场的地方生长,对于战争的残酷,她所知道的只有杰沃登每次带来的那份名单,可那上头每一个名字都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她现在终于有了实感。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曾是活生生的生命,与无数人有着连结的生命,有自己的亲人和友人。死亡意味着那些连结的断裂——仅仅是一个人死去,就有无数的人要为此悲伤,这是那些仅仅看着胜败和损失兵力数字的人所不能明白的事情。「您的儿子叫什么名字?」露芙急切而坚定地问,「对我说些您想对儿子说的话吧,我一定替你把话带到……我一定会!」男人紧紧握住露芙的手,因她的话而啜泣起来。「谢谢……谢、谢你……」他哽咽着倾诉,「帮我……告诉我的儿子……琥太郎……对不起、父亲……没能……陪、伴你……长……大……」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仅仅只剩下气音,露芙感觉男人的手慢慢松开了,她的眼泪不停流下,男人痛苦的遗言血淋淋地撕扯了她的内心。——我想要「理解」!她心里有个声音在痛苦地嘶吼。想要让对立的人们知道彼此都是有血有肉、有父母有子女的人类,想让这喧嚣的厮杀声止息,想让相互砍杀的人们放下刀剑,共桌谈天——可她能做什么?有什么是她能做的?「让我做点什么吧……让我做点什么!」她更加紧握男人的手,哽咽出声,「如果那什么黑蛇之力是真的——请现在就让我为这个人做点什么吧……!」男人没有听见她的话,不甘和痛苦让他双目还睁着,呼吸却已慢慢停止了。片刻,彷佛是呼应了圣女的祈祷,露芙的身体散发出了浅浅的白光。云齐因眼前的景象而惊呼出声,女人身上的白光照亮了黑暗的河岸,连露芙自己也吃了一惊,但这光芒并没有持续多久,黑雾从中而生,化成蛇似的形体,沿着两人紧握的手缠向男人,不一会儿,连男人的躯体也开始发出光芒。「噗咳……!咳!呼……呼……」奇蹟在眼前发生了,濒死的男人几声咳嗽,又重新开始呼吸,他死白的脸在光芒中慢慢恢复了血色,露芙这才发现那男人浑身都是鲜血,铠甲裂开了,里头血肉模糊,这是怎么看都活不了的重伤,然而,藉着这股光芒,他的伤口却已惊人的速度快速癒合。「这是……怎么回事……?」男人惊愕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光芒,坐起身,连讲话都不再吃力了,「您难道是魔女吗?还是巫士大人?还是魔皇陛下的使者?」「不,我也不清楚……」露芙愣愣地看着两人身上的光芒。「露露小姐……会用魔法……」惊呆的云齐瘫坐下来,「露露小姐也是黑之勇者吗?」「不是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并不完全是谎言,虽然她大概知道那就是梦里那个模糊人影所说地「黑蛇之力」,只是在这里说出那个梦境有点太过荒谬,那是在魔皇的殿堂所发生的梦境,肯定会被夸大渲染,但她并不愿意自称是什么魔皇的使者、救世主云云。「总之!您现在得救了!」她强制转移话题,「站起来看看!」随着两人的手松开,光芒逐渐消失了,男人试着站起身,却没有任何痛楚,身上也不再有伤口,他扩了扩胸,动动手脚,确定自己平安无事,随之而来的喜悦让他喜极而泣。「这是魔皇的恩赐!您肯定是魔女……!」他感激地在露芙身旁跪下来,「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能……」他的嗓音化为一串哽咽,「我能……活着去见我儿子了……!」「嗯!真的太好了!」露芙逝去眼角的泪水,内心也感到一股充实的喜悦。「啊唔。」云生突然发出了声音,正看得目瞪口呆的云齐也回过神来。「对了!我妈妈呢?」他抓住男人的手,大力摇晃,「我妈妈在哪里?她还活着吗?」「这……」闻言,男人面有难色,「我不确定,我记得那个杰沃登突然发光,然后朝我们卷起一阵暴风,我看见教官也和她的龙一起飞出去……」「妈妈……!」云齐绝望地瞪大了双眼,他随即转头望向露芙,「露露小姐!你可以用魔女的力量吧!用刚才那个光也救救妈妈!拜托……!」「如果赶得上的话也许可以……!」露芙担忧地蹙眉,「只要我们想办法找到她……」也许莉莉和诺弗拉都在是系统预约发文,留言稍后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