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比和比不过可是两回事!谁都知道我有伤在身,谁要在这上头苛求我只能显得她们自个儿鼠肚鸡肠!太子殿下和容尚仪今日都算记住我了,他们的话可比那些比试的结果有用,归根到底,皇后娘娘不还是要听他们的举荐?”这也是她思前想后说出“万幸”的话的根由。
“容尚仪我不敢说,太子殿下可是极为精明之人,妹妹……”
“这我知道!”徐若媛接口,露出些自负来,“可我敢断定他未看出破绽!”事发突然是对旁人而言,她可是筹谋在先的,故旁人一片惊慌的时候,她把各人的反应都看了个清楚,元成不光认得她是谁,且给予了她未敢奢望的厚待,这不能不令她又惊又喜,深为当时的言行分寸拿捏到位得意,就把太子所为从头学了一遍给徐兴祖听。
徐兴祖心中称奇,只是不喜徐若媛那像是在炫耀她比他聪明的口吻,不以为然道,“这也不算什么,太子当知你是我妹子,格外照拂些也是……”
“哥哥之意是说太子殿下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才给妹妹如此殊荣?”
“哪里!”徐兴祖一听他妹子隐含讥诮的口气,顿时羞恼作色——他虽有诗词歌赋之才,在功名文章上却不通路,不过是托称身体羸弱,每每在春闱秋试时以旧疾复发为由躲过去才不曾露拙于世人,却也因此不能入仕:虽被太子招徕在身边,终只是饮宴游玩时的伴从,算不得正经出路。亲族中人口里不说,实则对这担了“兴祖“之名的长房嫡长子是颇有几分轻看的,徐兴祖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无可奈何,如今自个儿的妹子也在他面前露出轻视来,他不由要反唇相讥了!”妹妹不过是偶见太子而已!这实在算不得什么殊荣!太子对人向来如此!远的不说,就说你知道的杜氏姊妹:杜三小姐远嫁的时候,他亲到长亭相送,以千金难求的名贵信鸽相赠;为了护送杜二小姐回城,他派龙隐混在普通侍卫中一路相送……”
“这些事哥哥从何得知?”
“我,”看到徐若媛愀然作色,徐兴祖一顿,可还是忍不住哂然,“我不过正好在场而已!太子并不像世俗中人只以功名论英雄,他对我还是慧眼……”
“那你怎么从来都未说起过?”徐若媛不听他自吹自擂,急急地打断。
徐兴祖愣了愣才明白他妹子想让他早说起的是什么事,扫兴道,“太子每日做的事多了,我还要样样都跟你说?那你要不要知道……”
“哥哥!”徐若媛真不知要跟这唯在声色犬马上无师自通的哥哥说什么好,“她们是杜氏的人,爹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我自然记得!可爹说的要我留心太子对杜氏如何是近些日子的事、是你入宫前那几天跟咱们两个一块儿说的,你想想是不是那么回事!”
徐若媛略凝神,想起来了,可神色丝毫不见轻松,“哥哥是说太子跟那杜德琳早已相识?”
“送李昊琛的时候见过!”斜目瞄着徐若媛,徐兴祖恍然、自以为看破了妹子的心思,“怎么,你对太子殿下一见倾心、怕有人占了你的先?”一说及这样的话,他便露出轻佻的本性,浑不顾做兄长的在妹子面前应有的尊重。
“哥哥,我要是把你这句话告诉爹你以为会如何?”徐若媛面如冰霜,轻声。
“你就会抬出爹来压我!”徐兴祖悻悻,却不敢再说——怕他这妹子说到做到,“放心吧,没人坏你的事,那之后他们再没有来往!我不过是借着这回事告诉你一条:太子对女人好不过是他一时一事的兴致,别太当回事儿反害了自个儿!”
徐若媛木着脸,“多谢哥哥指点!我现下只想着怎么谋得教习之职,日后好辅助父亲为徐氏子弟谋取前程,也省得爹镇日慨叹独臂难支,此外还真无哥哥所以为的那些闲情逸致!”
她一句话正戳中徐兴祖的软肋,心虚则无胆,徐兴祖也不敢再刻薄她,只得讪笑了一声道,“那你又单提着杜德琳说话!”
“她是什么样人你没看到?我能不格外看着她?”徐若媛冷笑,“人家自己是那个样子,又有根深叶茂的杜氏一族做后盾,我有什么?是朝廷肱股般的父亲还是能做栋梁的哥哥?谁都指靠不上,我可不就得自个儿长精神,看看谁在自个儿前边,能结交的结交……”
“你要结交她?!”徐兴祖正被她抢白得快吃不住劲儿了,猛听到这一句,惊异。
“不然怎样?你以为凭我现下能胜过她吗?明知比不过还偏要去一争短长,那不是给我自己下绊子、找难看?”
“那你打算如何?”
“小心应付着,就像从前爹对杜尚书那样!借着这些‘贵人’的通天梯,也好省些我们自个儿攀爬的力——在这宫里头,知道她的人可比知道我的人多,我和她走得近了,那些看重她的人少不得也能看我两眼,于我总没有什么坏处!至于往后……走到哪一步再说哪一步的话好了!”
“妹妹倒是打的好主意,可那杜德琳会让你如愿吗?”
“慢慢看着不就知道了?”徐若媛撇嘴笑了笑,看看徐兴祖,垂下了眼皮儿,“我知道哥哥还为当初的事不痛快,可此一时、彼一时,哥哥眼光还是放得长远些好!”
她说的是从前他们的父亲徐业为徐兴祖向杜府提亲,以为凭嫡出的侍郎公子求娶尚书家的庶女应不费周折——他们觉得这已是在自贬身价了:他们家并不甘愿如此,不过是想着能借此与杜氏结上姻亲,届时掌管天下科举的杜尚书自不会坐视自个儿的女婿白衣过市,而他略动动心思,徐兴祖不就可以金榜题名、鲤跃龙门了?谁想这如意算盘却被杜尚书的婉拒打乱,更令人郁愤的是不出半年他就把女儿许到天高地远的平卢去了——知道的人说这是太子做成的姻缘,不知道的看着不就像杜氏宁肯把女儿嫁到边塞之地也不肯给他们徐家?让人如何能咽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