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伢子!你给老子滚出来!”夜深人不静,杨石砬子杨家院里,传来一声怒吼。
杨钧城揉了揉惺忪睡眼,走出卧房:“大哥,你和二哥回来了?‘老虎’猎得顺利吗?”
杨锱城铁青着脸问道:“三伢子,我问你,前天我放在我卧房桌上的那颗糖呢?”
杨钧城心头一凛,表面强装镇定:“什么糖?我没看见啊!会不会是阿花或阿隼偷吃了,清风、清风也不是没可能……我一会儿就给它们挨个儿过过堂……”
杨锱城轻眯了眼:“三伢子,喊冤前,你能不能把牙花子上的糖色给漱干净了?”
三伢子本能的用舌头舔向牙齿,舔完才意识到上当了,为时已晚,大哥已经扑身上来要打他了。
二伢子杨铢城双臂一伸,自后面抱住大哥的腰,劝解道:“大哥,一颗糖罢了,三伢子吃了就吃了,你打他也没用,就算拉出来也变不回糖了……”
杨锱城身体终于卸了力,没好气的对三伢子道:“滚滚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进我卧房!否则罚你陪清风睡马棚!”
三伢子如逢大赧,撒丫子跑回到自己卧房,心有余悸。
一颗糖而已,他哪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况且,大哥也没说不准吃啊!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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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村杨家三房,闫芳草房间里,闫芳香和闫芳草一起在编络子。
和前些天不同的是,现在变成闫芳香反过来指出闫芳草的错处了。
虽然闫芳草还不能出门见人,但可以自己上桌吃饭、自己去茅房,也可以和爹爹和哥哥们说话了。
闫三柱和闫建城、闫建池两个堂哥,对闫芳香的态度,也肉眼可见的比过去好上不少,嘴上不说,可二房的水桶总是满的,柴禾也是堆得满满的。
为了赶工,闫芳香被闫芳草留在三房吃住,熬夜赶工,第二天起早才回家,准备洗濑完了,就和王月梅赶去县城交货。
回到屋里,发现张红英脸色有些不自然,闫建勋也不在。
闫芳香直觉有问题:“阿娘,建勋呢?这么早干嘛去了?”
张红英脸色讪然:“你弟、你弟能干嘛去?掏鸟窝、打家雀……”
闫芳香脸色登时落了下来:“阿娘,建勋什么样我不知道?身子比肉虫子都懒,一打一蛄蛹,不打还倒退,怎么可能起大早?你快说,他干什么去了?”
张红英抿着嘴不吭气,低着搓手,一副受气的模样。
又是这个态度,闫芳香觉得身心俱疲。
突然想到了什么,闫芳香冲到了阿北的窝前,伸手进窝底,一掏掏了个空,心登时拔凉拔凉的。
为了摆脱谣言,闫芳香从王月梅那要来了五百文,去掉付给周郎中的诊金、药钱,以及买猪油的钱等,剩下二百零七文钱。
闫芳香把零头揣在怀里,寻思着什么时候见到三伢子,还他三文,另几文用做进城的脚力费。
二百文整数,就藏在阿北的窝底,寻思着闫建勋被阿北咬后,会害怕它,没想到,还是被他给偷走了。
闫芳香的眼泪顿时掉下来了:“娘,阿弟什么时候把钱拿走的?”
张红英喃喃道:“前、前天晚、晚上建勋没回家,我怕出事在村里找遍了,后来发现阿北的窝被人动过,猜测建勋拿了钱走了,你别着急,你阿弟应该不会出事,钱花没了就能回来了……你在你三婶家编络子出活,我没敢打扰你……”
怕打扰是假,怕她打闫建勋才是真!
闫芳香别提多失望了:“娘,你只担心我不饶你儿子,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不饶你儿子?我这么做是为了谁?”
张红英抿着不说话,眼圈泛着红。
闫芳香擦了把脸,心灰意懒:“算了,我一个外姓人,留在家里当把家虎,只会讨人嫌。我会像大姐一样,尽量找个男人嫁了,免得留在家里碍眼。”
闫芳香头也不回的出了屋,与王月梅一起去锦绣庄了。
脚力张的驴车上。
王月梅看出来闫芳香情绪低落,眼睛红彤彤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三丫,靠我肩膀眯一会儿,到城门了我再叫你。”
闫芳香没有推辞,真的倚了过来,倚着倚着,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啜泣起来:“三婶,你若是我阿娘,该有多好……”
哭得王月梅心里也跟着一阵发酸,猜测张红梅那烟不出火不进的性子又惹三丫头伤心了,轻轻抚着闫芳香的肩膀安慰着:“孩子,人啊,注定了当孩子的选不了父母,当父母的也选不了孩子,这都是命,人啊,有时候别跟命争。”
闫芳香带着几分迷茫:“可人打一出生,就注定了会死啊,不还是照样张嘴吃饭、起早劳作,您也会把芳草从朱家带回来,这些,不都是在跟命争吗?”
王月梅:“……”
闫芳香一句话,竟说得王月梅无言以对,人,如有几个甘愿接受命运安排的,总得搏一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