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初她在宁城和萧振霆一起生活的那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恰好正是梁鑫诚陪患了产后抑郁的梁弈林的母亲疗养之时,方俐和梁鑫诚见面总共也没有几次,所以她也没能认出亦是变了几分的梁鑫诚。当然,也因为对萧振霆的恨之入骨,方俐在后来的这些年里,是不愿触及和他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的记忆,所以甚至连梁鑫诚一家人的存在她都已经淡忘了。
她敛起目光,毫不理会梁鑫诚的话,快步走向门口。
未料身后再次响起梁鑫诚意有所指的冷笑声。
“没想到萧振霆他为你当了一辈子的和尚,你居然这么恨他?哈哈,这也真是报应……”
方俐的脚步顿了顿,徐徐回身。
梁鑫诚迎着她诧异的目光,更是笑的猖狂,“是不是很奇怪我在说什么?反正我也逃不掉,我儿子又成了这样,我既然不好过,又何必让你们好过?实话告诉你,萧振霆曾经把他一个存放重要物件的保险箱的地址和密钥都给了我,他八成是怕他和肖峻发生意外,想让我日后把东西转交给这个丫头。萧振霆死后半年多我才想起这件事,辗转把那些东西取了出来。里面竟有萧振霆记了二十几年的日记,记下了当初他如何迫不得已做出假象逼你离开的苦衷和多年来的思念。他知道你恨他,那也正是他的目的,只有让你恨他,你才能开始你的新生活。他差不多每年都会抽个时间到槿城去偷偷的看你,但是他从来没有让你察觉,他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他甚至还专门给这个丫头写了一封长信,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恨你怪你……可惜啊,哈哈,他却想到不到他那么一心为你考虑,你却恨他恨到希望他去死的程度,甚至连你们的女儿你都恨之入骨……这真是报应!”
方俐的声音依旧清冷,脸色却有些发白,“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梁鑫诚大笑,“箫砺用萧振霆他亲妈威胁控制他还不够,还想让你涉毒来更牢的控制住萧振霆,再了解不过箫砺的狠毒,所以他不得不狠心把你逼走。他原本以为你肯定会带这丫头一起走,那样他还能想办法和箫砺一搏,或许日后还有机会和你们母女团聚。可谁知你这狠心的女人连女儿都不要!有了女儿这个软肋,萧振霆不得已中只能改变计划,从此不敢再招惹箫砺半分。”
方俐的身体微微的晃了晃,不由自主的捏了捏拳。
当年萧振霆对她吼出的那句“带着你生的丫头滚出我的家门,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两个”犹在耳畔……谁又能知道,他这句话和他当时的表情,是常常把她惊醒的午夜梦魇,是她心底至今不愈的伤疤……
而钟亦可闻言则痛苦的跌倒在地,掩面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唤着,“爸爸……我的爸爸……”
窗外的警笛声由远而近。
方俐扫了一眼伤心欲绝的钟亦可,转而面无表情的看着梁鑫诚,“我没有兴趣听你说这些无聊的废话,你有闲心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面对警察吧。”
“哈哈!萧振霆啊萧振霆……和你比起来,好歹我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如果你知道这个女人在知道你逼走她的真相后说出这样的话,你作何感想?这就是你害我家破人亡的报应啊!真是活该……”
警笛声让梁鑫诚自知已无路可走,歇斯底里的笑声里隐着的是他极力掩饰的恐惧和不安。
钟亦可缓缓抬头,红着眼睛望向他,声音低哑而悲愤,“你就不想一想,我爸既然把他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保管,就绝不可能希望你出事吗?他对你如此信任,怎么可能害你?况且你既然知道了他是不得已被箫砺胁迫,你为什么还要恨他,还要对他下杀手?”
听着越来越近的警察的脚步声,梁鑫诚瞳孔紧缩,愤然大吼,“他有没有苦衷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这辈子是被他牵连了!让我保管那些东西是因他想利用我,他一而再的利用我!他怎么没害我?我有今天全是拜他所赐!他就是故意在害我!不然他怎么就一心想着让这个女人离开他去过安全的生活,却不告诉我实话不帮我想办法反而拖着我一步步陷进去?啊?他明明可以阻止我陷进这个深坑!可他没有!是他害惨了我!是他!”
钟亦可颤声驳斥,“可你在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法之事时怎么没有立刻拒绝并离开萧氏?离开萧氏无非是你们一家三口过些苦日子而已,我相信那个时候你有机会远离!可你没有!所以,你不要把这一切都归到我爸的头上,明明是你自己贪图荣华富贵!梁鑫诚,做人不能太没有良心!”
“死丫头你闭嘴!”梁鑫诚恼羞成怒,双目血红的瞪着钟亦可,钟亦可看向一旁早就因喧哗吵闹而略显不安蹙紧眉头的梁弈林,哽咽说道,“如果林子知道,他那么崇敬的父亲是这样一个自私狭隘心念歹毒表里不一的小人,你说,他会不会原谅你?”
一句话戳中梁鑫诚的痛处,他疯了一样的想要挣脱束缚,满是恨意的目光似是想杀了钟亦可,“死丫头,我要是知道你没死,我早就送你去见萧振霆了!你们姓萧的欠我的,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我还要找你们算账!”
已经入室的警察把疯狂的梁鑫诚扭住往外押,梁鑫诚拼力回头又看了一眼梁弈林,绝望的吼着,“林子……等着爸给你报仇……爸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姓萧的……”
梁鑫诚疯狂的嘶喊声很快就随着一个警察的手刀而消失,重归安静的房子里,只听得见钟亦可的悲泣声,以及渐渐呼啸远去的警笛声。
方俐的目光垂在钟亦可身旁的地板上,一动不动。
母女二人明知彼此的存在,却似乎谁都没有想要交流的意愿。
不知过了多久,方俐终于缓缓离去。
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钟亦可捂住双眼,无力的伏在梁弈林的床边,泪水顺着指缝,疯狂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