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么大了连和个面都不行。阮佲不以为然,阮妈妈探头,在阮爸爸看不到的情况下在背后做鬼脸。关闻鸠一时没憋住,笑了,阮爸爸瞪眼睛:“笑啥!给我好好感觉。”关闻鸠赶紧点头,继续阮爸爸说的,感受面团的生命力,它的成型自然会告诉你什么时候是颗完美的白色面团的呈现。软,不粘手,有弹性,光洁的一团,同时芯子是热的,像流化的芝士。混着热水,面粉自然而然有一种质朴的香气,阮佲恨不得两个搓成一个,早有厨房的热水烧开,噗溜溜的小泡泡们在锅底左右移动,一放下去,变成了雾,奶白的,最后烧透了,涨开了一圈,边缘有透明感,沉甸甸地肚子们瘫在调羹上。阮佲翘着二郎腿,别开了碍事的狗脸,还说溜了一圈回来,老了。看丸丸,比你漂亮。大牙不服气叫了一声,关闻鸠趁机吹凉了颗汤圆,塞进了阮佲的嘴里。阮佲顾不得大牙,嘴里塞了两颗,腮帮子左边动,右边也动,惹得关闻鸠坏心思的往腮帮子上戳,拿嘴嘬。嘬得红红的。阮佲把他推开,正巧门铃响了,说要去开门,就从腿上下来,门一开送快递的。“咦?小石?”“啊……”店员小石眨眨眼。他的工作服土黄色的,戴着老土的帽子,外头是是湿润热,到处是散不开的水汽分子,人在动,它们也在动,无端地惹出些说不出的热。阮佲问他不是在学校吗?小石嗯了一声,不好意思说:“我打工呢。”“热吗?”“有点吧?”小石回答。阮佲又问吃了饭没有,小石笑笑:“哪能呢?你快签收了吧。”“你等等。”阮佲往里走去,小石不明所以,往里看宽敞,狗也在,兔子也在,还有位陌生的男人,小石不认得,左右不知往哪里看,就朝人点点头,关闻鸠也礼貌地回他。阮佲一会就回来了,他舀了几颗汤圆。“这怎么好意思。”小石急忙摆手,推脱说还要送货。“凉了,不热的,几口就下去啦。”阮佲执意要给,大牙都过来了,歪着脑袋看着,这人类,自己都吃不到呢,他还不要。小石好像在一只狗的眼睛里读到了以下内容。“好吧。”小石真饿了,汤圆说不上好,只是香,几口就下去了,填饱了肚子。阮佲给了他水,“不留你啦,路上小心。”小石点点头。阮佲关了门,被揽到关闻鸠怀里,“对你家店员那么好?”“那是咯。”阮佲挽着脖子,他最近对关闻鸠的耳垂有兴趣,他亲长夏(三)这在他眼里,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关闻鸠撑着下巴这么想,被他说可爱的人此时插着腰,绘声绘色地模仿着暴怒的阮妈妈。他是阮妈妈的亲儿子,如同老话所讲,他清楚知道阮妈妈生气时候的样子,叉腰瞪眼,一根头发丝也是紧绷的,从嘴里吐出来的不是污耳的污言秽语,而是在这段婚姻中深刻体会到的幽默机智,常把阮爸爸说得直摇蒲扇,干巴生着气。关闻鸠想这会是知道瞪眼是和谁学得了,阮妈妈也是这般,瞪着精神眼,炯炯有神,还很倔,阮妈妈抬着下巴的角度也和阮佲学的吻合。“我妈说——”阮佲掐着尖嗓子,“别看你爸,以前那时候没少把锅给烧了,还说你们两个!”说到这时阮妈妈当时环着手臂,把过来厚脸皮赔罪的阮爸爸顶了回去,并且对于阮爸爸褶子脸的笑容表示难看,好像就他拉低了阮家颜值的平均值,是该好好检讨检讨自己了。阮佲也环着手臂,学着阮妈妈胯部一动,想象空气中的阮爸爸,被他顶了回去。“呵——男人。”字音拖得很长,充分学到了阮妈妈鼻子朝天的不屑,“给他后头扎个窜天猴,飞到天上去,俯视大地才知道自己多么渺小。”被他一呵,大牙咻地蹲坐起来,看看发神经的阮佲。阮佲瞪眼:“看什么看。”关闻鸠笑着对他招手,阮佲不情不愿地过去,坐在了膝盖上,他的表演欲还没消下去,此刻激发了全部热情,恨不得将往常阮妈妈阮爸爸之事都演一遍,在他眼里阮妈妈他们像个古朴的首饰盒,外头简单,但里头都是翡翠玛瑙。尽管隔着一个屏幕,关闻鸠却充分体会到了另一个家庭的模式,他们像清澈溪流下的圆润卵石,坚硬无比晶莹剔透,也像春天的油菜花田,赶走了灰扑扑的落叶和泥土。他像一朵可爱的小油菜花。阮佲捂住关闻鸠的眼睛,那目光像根火柴烧着了蜡烛上的芯子。他看着自己脚趾头像猫爪子五指展开,却说:“我想你了。”五个脚趾头并拢,后来吵着要和关闻鸠比比谁的脚大,关闻鸠挑眉,大脚将明显小一号的脚压在下头,搓玉米棒似的,阮佲直喊停。更有大牙顶着丸丸,似乎好玩,也拿着爪子比比,凉凉的小肉垫摆在脚背上,像颗凉凉的小星星,关闻鸠故意唬着脸说:“谁准你吃豆腐的?”阮佲嗤笑一声,拍拍膝盖,大牙顶着丸丸跳上来,把两个小家伙抱了满怀,“不理他,大尾巴狼。快,压死你爸。”三个都在关闻鸠身上,其中一个还会撒娇,晃着脚,说要给他讲故事,阮佲说要给你将蘑菇的故事。关闻鸠问:“谁写的?”阮佲说:“不知道。是个伟大的作家。”关闻鸠低头,埋在颈窝,“哦——伟大。那么说说看?”“从前——有个蘑菇。”嗯。关闻鸠回应。“然后呢,有只大灰狼,饿了好久。”“饿了多久呢?”“饿了有月亮变圆了那么久,饿到看到花田的蜜蜂也想要尝一口,可是蜜蜂有刺啊,经常蛰得它鼻子肿肿的,这让它变得不是那么威武,别人都笑它。它更不愿意去吃蜜蜂了,所以只能继续饿肚子了。”“所以,最后是一颗蘑菇吸引了它?”“你想啊——它可以去抓小鸡,去抓兔子,甚至去抓小羊羔,肉美味鲜,小羊羔的尾巴摇得多么可爱,像个铃铛,小鸡的茸毛让它看上去圆滚滚的,也是那么可爱,兔子敏捷洁白,像月亮那么洁白,可是为什么饿了肚子的狼却选择了树底下最丑的,沾满了泥土的蘑菇呢?”这是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答案在互相间的目光中吐露出来,在阮佲转着眼睛时,在关闻鸠是不是啄吻膝盖上的爱人的眼睛时。他的眼睛就像小羊羔的摇动的尾巴,挂了一只金色的铃铛。“为什么呢?”关闻鸠问。“因为……”阮佲眯起眼睛,“你猜。”随后笑倒在关闻鸠怀里,不明所以的大牙跳了下去,不忘伸爪子向他讨要怀里的丸丸,阮佲亲了好几口丸丸的头,丸丸抬头碰碰嘴,大牙急得不行,阮佲才把丸丸放到大牙脑袋上,那里日积月累,已经形成了个丸丸的屁股,让大牙看上去有点蠢。已经不好看了,日后怎么找媳妇?操什么心?有我在还怕找不到媳妇?大放厥词,你还要给狗做相亲节目?“相不相亲我不知道。”关闻鸠一边说,一边把人抱起来,往房间里走,还回头杀了个眼神,让大牙不敢跟过来。阮佲撇嘴:“你吓到狗子了。”“那么大了,胆子该练练了,我家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怂。”“脸真大,谁说是你家的。”“好。”关闻鸠打趣,“你家的,我也是你家的,给不给上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