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陵临海。从折兰府到海边,骑马需两个时辰。出东城门,再在城门关之前赶回来,其实看海的时间少得可怜。向晚从未见过海,此前甚至都没听说过,只不过被乐正礼唾沫横飞的一通海侃,心里便有了些期待。乐正礼又热心又热情,见向晚心动,毛遂自荐要带她去增长见识,于是海边之行火急火燎的启程了。当然,向晚是有些逼不得已。乐正礼准备好一切,天没亮就来敲她的房门,说是带她去个地方,直到出了东城门,在向晚几次追问之下,他才神神秘秘的说是去看海。向晚上了“贼车”,半道回来已是不可能的了。向晚还是不会骑马。这段时间东逛西晃,乐正礼不止一次的怂恿她学马,无奈向晚态度坚定,拒不肯学,乐正礼终也无法。此次出海,乐正礼倒是体贴,安排了马车,自己则骑着他的“子墨”赶在前头。为了方便,向晚这段时间都是一身男装。马车是折兰府的,跟着的侍卫随从也是折兰府的,所以乐正礼与向晚的海边之行分外顺利。玉陵果如传闻中的富饶,出了城门一路往东,同样是乡村或偏远地,玉陵就比向晚一路所经过的城池热闹,百姓生活看起来也过得好。向晚坐得累了,放下帘子在马车里休息。两个时辰的路途不近,向晚开始反省大清早怎么会答应乐正礼出来的,估计是刚睡醒没正常的思考辩别能力,而且出东城门之前乐正礼都没说有这么远。好像有很久没怎么见到折兰勾玉了,向晚心里甚是想念。他很忙,一半时间在外面,一半时间在书房,有时候饭菜也是端去书房的。向晚安心在折兰府住下,对于自己受到的礼遇又有些惶恐,想和折兰勾玉说些什么,却一直没机会开口。马车里备足了吃的喝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身干净衣裳。“还有多久才到?”向晚觉得自己是不礼貌的,但又实在叫不出一声哥哥。况且她也不想高攀,她与他们两个的身份差距,从说话间已至沙滩边。乐正礼抱着向晚下马,交待了侍卫几句,便拉着向晚脱掉靴子下了沙滩。砂子细细滑滑,又沉沉实实,乐正礼一身绯衣,向晚一袭紫袍,头发都高高束起。两人将裤管挽得高高的,各自拎着袍摆,一绯一紫两个身影赤脚走在沙滩上,弯弯曲曲,留下一大一小两串脚印。偶尔小浪滚滚行至脚边,退回时又将脚印抹平。时已初冬,天已微冷,赤脚淌水,有微冰的感觉。两人都是孩子心性,乐正礼自不懂体贴照顾,向晚又第一次看到海,虽然脚已被冻得发白,心里的兴奋大过身体的不适,并无觉得有何不妥。很快侍卫从不远处拖来一艘小船,敞着篷,算不得精致,倒也小巧,可容纳十来人。小船被拖至沙滩上,乐正礼兴奋的喊着向晚上船,待得两人在船上坐定,侍卫便将小船推入海中。船至水上,又有两侍卫跟着上船,撑起了桨。乐正礼与向晚并坐在船头,迎着海风,看着小船悠悠向右前方驶去。折兰勾玉快马加鞭赶到海边,就只看到沙滩旁候着的几个侍卫,而小船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也是他太疏忽,表弟乐正礼一向是孩子心性,向晚又不懂这些,观气象,灰蒙蒙,云层厚实,下午该是会起风下雨,折兰勾玉不免有些担心。“表少爷出海多久了?”折兰勾玉扫了眼在场几人,难得的面无笑容。这几个侍卫皆非府上才一两年的新人,自是明白折兰勾玉这样的神色意味着什么,不由下跪回答:“回少主,有半个多时辰了。”折兰勾玉抬头望天,天愈发的阴沉了,海面有风,沙滩上的小浪也有打高的趋势。“备船。”“回……回少主,只有一船,就是表少爷坐的那一艘。”侍卫回答的时候,不由结巴了一下,额头沁出一层细汗来。折兰勾玉蹙眉,站在沙滩边,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一玉色管箫。箫身上刻竹兰,是难得一见的玉屏箫。折兰勾玉吹的是《惊破梅心》。箫声圆润优美、幽静典雅,初听只觉悦耳,细听方知其中乾坤:箫声醇厚,似用内力吹吟,方圆数里,各处听闻箫声竟是一般轻重,又延延绵绵传至更远处,在阵阵海浪声中,悠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