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这一刻的楚楚可怜让折兰勾玉疼到了心坎去。折兰勾玉早忘了向晚一向倔强,以前挨板子都能忍着不吭声,此番看到伊人扭个脚疼成这样,不由分说拦腰抱起她,对着陆羽雪,语气亲切,却有不容人置疑与拒绝的气势:“小雪先回房吧,我送小晚回去。”“我没事。”回到晚晴阁,被小心的安放于床前榻上,向晚动了动脚,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她命硬身贱,以前挨饿被打,种种苦难她都能坚强撑过去,如今扭了下脚,刚才一时剧痛之后,现在竟已不适全消。“还是看看吧。”明明也知道她这样该无大碍,想起她刚才楚楚可怜的神色却又不放心。她向来乖巧懂事,总是不愿让别人担心,还是仔细些为好。折兰勾玉这样想,静了心思才又想起向晚以往的倔强性子。以前挨板子都能不吭声的她,自从失踪回来之后,似乎一改以往的倔强性子,小女儿娇态时时浮现。就像刚才,她楚楚可怜看向他时的眼神,竟让他一时方寸大乱。可是他又喜欢她这样的。他心疼向晚的隐忍,他希望她有苦有痛,在他面前都能毫不掩饰。向晚倒是爽快,之前身体如有不适,也一向由折兰勾玉诊断查看。于是三两下脱了靴子与袜子,将脚伸到他跟前。“小晚……”声音涩然。向晚缩回脚,用裙摆严严遮住,软软笑道:“无妨,这伤是上次莫前辈替我针灸时,我不小心踢到了一旁油灯,烫了些皮,早没事了。不过那时莫前辈专心针灸,顾不得替我处理伤口,所以留了疤。”幸好在脚上,平时看不到。刚才脱了袜子,将脚伸到折兰勾玉跟前,他才发现。折兰勾玉觉得心刹那被人狠狠揪着。想着向晚当时的情景,一边忍受针灸的苦,一边承受脚上的烫痛,他能想象她那时的表情,一定白着脸咬着唇不吭一声,那让他心痛的一幕好像他当时亲临一样。“我当时真怕自己永远不能回来了。”声音轻轻的,近乎耳语。折兰勾玉心被狠狠一撞,蓦地合身抱起向晚,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这三年时间,她曾经受过多少苦?此前她一直不肯说,却在这样的时候不经意间泄露极小极小的一件事。只是这极小极小的一件事,让他心疼到骨子里去。他的向晚,以后都不该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向晚双手环住折兰勾玉的腰,浅浅笑。陆羽雪回房之后,郁结了好几天,刚见起色的身体又气得退了回去。向晚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不过这种时候,她若上门说些什么,都显得虚伪客套,只能让陆羽雪气上加气。得闲的向晚这日出府去了趟三佰楼。“对付完情敌,终于有时间来看我了?”金三佰斜了眼向晚,她有半个月没出现了。“哪来的情敌?”向晚笑。若是折兰勾玉喜欢陆羽雪,那才叫情敌。金三佰闻言赶紧拉着向晚坐下,兴奋道:“听你这口气,这么快就将表小姐打败出局了?”向晚嗔了她一眼,想起微生澈那双如勾的细长眼睛,淡淡道:“或者我的竞争对手是男人呢。”“男人?你的情敌怎么会是男人?”隔着小桌几,金三佰在另一边坐下,将桌几上的食盒打开,里面是些甜点,示意向晚随意。“你不是说我们的城主大人有断袖之癖么?”金三佰一怔,起身就去拧向晚:“作死的,你寻我开心……”向晚也不躲,笑闹了一会儿,方拉着三佰道:“他有来信,信里有提到你。”“他?”金三佰反问,又即刻明白他是谁,一下子烫着脸急急道,“他信里提我作甚?”向晚侧头看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金三佰背上一寒,惊觉自己失常,忙掩饰道:“我怕他后悔,要我还银子!”“银子?”这下轮到向晚诧异了,“什么银子?”金三佰说漏嘴,一捂嘴巴,打哈哈道:“那个,就是上回你们代我出的潘先生酬劳。”“金三佰……”向晚可不含糊。潘先生两年多的酬劳虽是折兰府出的,不过她金三佰就是个中间人,银子从她左手进右手出,过了回干瘾,能博她一回惊才怪!再说这事跟乐正礼无关。“好吧好吧,我招了,你别这样看我,弄得我好像个见钱眼开的财迷!”金三佰扛不住了,每当向晚这样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盯着她看,她就有种崩溃的欲望,“你那个哥哥,临走前不是来了趟三佰楼么?”向晚点头,继续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着金三佰。金三佰绝倒,身子一软,扶着桌子坐下,喝口茶恢复元气,继续道:“那个,他说感谢我三年来对你的照顾,于是给了我一笔银子,说是我该得的。”“一大笔吧!”一句掐中要害。“呃……是……”“你上次已经收了一大笔了!”向晚无语,叹气。乐正礼估计真是散财童子转世的。“上次他送我银子是收买我,让我别再带你去青楼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与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我该得的!”金三佰立马转了神色,翘着脚,理直气壮。向晚淡淡道:“那上次的还回来吧,名不正言不顺的。”金三佰忙坐直身:“银子银票入我金三佰的口袋,只进不出!”末了又咕哝一句,“你又不领他的情,这么替他说话干嘛!反正他的银子不是这样花出去,就是那样花出去,总是要花出去的,花到我头上正好!”向晚摇头,重重叹一口气:“散财童子与财迷,真是冤家。”向晚悠哉游哉回到折兰府,才知道微生澈下午来了玉陵。微生澈此次过来,倒是有正正经经的大事。听说三年一届的科举,本届皇上有意破例让折兰勾玉做主考官,圣旨大概过几天就到,约莫下月就得上京,呆的时间不会短。说起微生澈,也是个另类。折兰勾玉二十二岁还未完婚,毕竟还有个借口,微生澈二十二岁还未大婚,却是连个借口也不乐意找,直接推拒。而且他这样,坊间连个断袖怪癖的传闻也没有,原因无他,微生澈虽不肯大婚,却是玩女人的。陆羽雪得知微生澈过来,身体抱恙不得迎接,却暗忖自己身份,当了回折兰府女主人,安排了一场善解人意的好戏。事情是这样的。对微生澈花名有所耳闻的陆羽雪,又闻此前微生澈来玉陵,去过几次玉娇楼,陆羽雪便命管家将玉娇楼的杏香姑娘请了过来。老管家碍于陆羽雪面子,折兰府上虽从未有过这样的事,便也依了命去办事。不仅如此,想到前几日向晚花园扭脚那一出好戏,陆羽雪又安排了绿袖晚上侍候折兰勾玉。在陆羽雪看来,上次向晚扭脚,定是蓄意为之。后与折兰勾玉提及绿袖通房之事,又被婉拒,陆羽雪觉得此次微生澈来访,倒是一个绝好的时机。是夜,折兰勾玉与微生澈在花厅用餐。花厅有杏香献舞,一旁又有绿袖陪侍。月如钩,灯如星,酒过三巡,气氛醉人。无论是先前的卖艺不卖身,还是后来梳拢之后,杏香稳坐玉娇楼头牌好些年,自有一股魅蛊男人风骨。此番应折兰府相邀,来意明确,当然也不再忸捏作态,一曲舞毕,便坐到了折兰勾玉的身边。她显然是误会了来意。折兰勾玉还未开口,微生澈倒先说话了:“听闻杏香姑娘是千杯不醉,今日若能将我们的城主大人灌趴下,今晚上他就属于你了。”折兰勾玉笑,示意绿袖替微生澈满上酒,淡淡道:“这杏花香可是小晚亲手酿的,你倒是想千杯,也没这么多。”微生澈只是挑了挑眉,抬手,满满一杯杏花香悉数落入喉。杏香曾与折兰勾玉有过数面之缘,对他的折扇风流印象深刻。梳拢之夜,折兰勾玉突然出现在大厅,却是抱着一个陌生小男人转身大步离去,这一幕落在杏香姑娘眼里,灭了她心里所有的希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