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事是陆羽雪搞的鬼,不过看向晚的反应,也着实平静了些。满城风雨的,她不仅上学堂,看到他回来,也不主动跟他提这事。“准师娘说,师父定会帮我挑个良婿,让我终身可依。”向晚眨了眨眼睛,水漾般清亮灵动。总是她主动,而他的心思与打算都闷在肚子里,这一次,她不乐意了。她虽不愿将陆羽雪当情敌,亦不想与她为难,不过任谁动了感情面临这样的情况,时间长了想不郁闷也难。再则折兰勾玉不在的近三个月时间,陆羽雪没少将她叫到金风阁去。她应了面子每每过去,总会感觉到陆羽雪的敌意,以及她身为贵族小姐及折兰府准女主人的优越与张扬。不过这一些折兰勾玉都不会知道。“准师娘……”折兰勾玉低低重复一句,心下甚明。向晚弯起嘴角,蓦地滑下折兰勾玉的膝盖,退后两步,从怀里掏出那把粉面小扇,轻轻一开,站在那里,半掩住樱桃小口,盈盈笑道:“书生武夫、官家商家,师父可得帮我好好把关才行。”话音刚落,眼眸一转,顾盼生辉:“这几日潘先生总有意无意在我跟前夸小彦的好,说小彦少说也是个状元之才,又克守勤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折兰勾玉优雅起身,慢慢踱步至向晚跟前,一手轻抬起她精巧而微尖的下巴,凑近一啄,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侧头在向晚耳畔,几近耳语道:“某天半夜,忽然有人闯入我房里行胆大之事,那人还宣告陆羽雪身体抱恙,折兰勾玉的婚期自然延迟。而向晚的良婿人选,因为城主大人的慎重,也一拖再拖。很快便是秋末初冬。有别于上一次折兰勾玉请媒的“突然死亡法”,这一次玉陵城的媒婆翘首等了几个月,却一直没等到结果,不免又有些蠢蠢欲动。多方打探、上门求见,一方面盼着折兰公子这位女学生花落谁家尽早见分晓,另一方面欲借准城主夫人身体两年不见好转的机会,挖墙角推人选,好让城主大人早日成婚。无奈这一切,都被折兰府那道金钉狮环大朱门统统挡在了府外。这日折兰勾玉亲上学堂有事找潘先生。玉陵学堂历时六年,学生与规模早非当初,如今不仅声名在外,而且颇有实效。与潘先生谈完正事,折兰勾玉到处走走,顺便看看学堂,再顺便看看向晚在学堂都做了些什么。不料没走几步,便在学堂一隅看到了向晚与小彦。时两人对坐下棋,也没发现有人走近,只关注着眼前的棋局。小彦一袭青衫,向晚一身杏红衣裙,两人俱是十五。只是十五岁的小彦,已初具清雅风范;而十五岁的向晚,已能让男子驻足欣赏、女子心生妒忌、师父望之失神了。这一幕看起来融融,折兰勾玉心里一些不清不楚的怪异滋味浮现。“你为何一直不跟我比琴?”几年前的事,向晚还惦记着。小彦面无表情,专注下棋。“哎,我答应过你会让着你的,你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向晚纯粹属于闲来无聊,拿小彦调侃。两人还是没发现不远处多了两个人。小彦执子的手一顿,半晌撇了撇嘴,看似平静道:“家师说你学的是箜篌,放眼风神国,会这个的屈指可数,我又拿什么可与你比的?”“呃……”向晚同情的看向小彦,潘先生这不是让他不战而降嘛,真是太不厚道了,“我们可以比筝啊。”小彦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反反复复转着手中的棋子,不吭声。“咳咳……”折兰勾玉作势出声,两人转过头,这才看到一旁的折兰勾玉与潘先生。“大人,师父……”小彦率先起身行礼。向晚打量了一下棋局,方跟着起身,笑道:“每回该是我输的时候,先生都适时出现,我这不败的记录,委实有先生的一大功劳。”说得历来清雅的潘先生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么些年来,潘先生早已接受向晚。从她九岁参加玉陵学堂的首次春试,除去失踪那三年,她陆陆续续也有到学堂来听讲。除了他与小彦,她甚少与人说话,也不管别人背后议论她什么,平静而沉默,淡定而从容。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是一个有天分的学生,她的天分不仅表现在某一方面,而是琴棋书画各个方面。“小彦这是谦让,以后可不许这样净缠着他陪你下棋比艺了。”从容淡定,折兰勾玉觉得他说这话一点私心也没有。向晚抬头看折兰勾玉,盈盈笑:“小彦肯将我当作对手,说明我没有给师父丢脸呢。”折兰勾玉看着向晚晶亮的半月明眸,看着她脸上娇娇柔柔的笑,不免有些心神荡漾。一别三年,回来之后她身上的女人味显山露水。偶尔的眉眼盈盈,情动时的娇羞醉态,平时的沉静脱俗,总在不经意间让他怦然心动。想起初遇她时,那张有些脏脏的脸,那身破破旧旧的衣服,沉默而倔强,脱胎换骨,亦不过如此。翌日下午,向晚甚知折兰勾玉心意,没有去学堂。折兰勾玉书房前的小花园里,向晚弹奏箜篌,折兰勾玉在一旁看书,初冬暖阳,将人的心都能照化成水般温柔。“表哥……表哥……”熟悉的大嗓门打破冬日午后小花园暖融的气氛,来人正是乐正礼。也只有在折兰勾玉与向晚跟前,他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