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谭斯年心头的那种微妙感觉再次涌过来。他的眉头紧缩,不知道这种微妙从何而来。她给他包扎伤口有问题吗?没问题。她给他洗了染血的衬衫有问题吗?应该没问题,毕竟她说是作为他给她补课的回报。那他为什么坐立不安,心口就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出来?直到苏锦把洗好的衣服晾晒到阳台上,谭斯年都没有想通这个问题。“大叔你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苏锦感觉今天的谭斯年有点奇怪,以往的他总是那种随心所欲的轻松,就像是从来都不知道拘谨是何物,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主场。可是现在他眉宇间的复杂让他看起来情绪很是杂乱。谭斯年闻言顿了顿,稳了稳心神,终于看起来没那么浮躁。“没事,把你的书拿过来,我给你讲题吧。”苏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到卧室把书本拿出来,还不忘拿出一条毛巾被披在谭斯年身上,“本来就是孤男寡女,你还,还是遮遮比较好。”当然,这是她对谭斯年委婉的说辞。其实她是怕把谭斯年冻感冒了,他手下的马仔会找她报复而已。谭斯年表情一僵,随即一如往常一样,翻开书,醇厚的声音如同大提琴一样悦耳动听,“弹性形变……”与此同时的海市,余烬依旧住在那华贵的总统套房里,一身利落黑衣的闻筝恭敬地站立在他身后。余烬身上依旧是锦绣的长褂,紫绛色的底色绣着几多白色的梅花,金丝线的盘扣则是祥云形状,衣摆钩边用的是上好的真丝。风度翩翩的他手里摸索着一块玉佩,膝盖上放着一件做工同样精致的粉白旗袍,旗袍上绣着一朵朵曼陀罗。“闻筝,你说她会喜欢吗?”他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疼惜和温柔,不加任何掩藏。闻筝面无表情,如同傀儡一样,“闻筝不知。”余烬的指尖在曼陀罗花上拂过,眸子里却突然多了一抹悲哀和愧疚,“那她会怨我吗?”“闻筝不知。”备课“岂止是你不知,就连我都不知啊。”余烬终究还是没有把这旗袍怎样,而是放在了那雕刻古朴的檀木盒中。他抬起温雅的眸子,仿佛在透过这月色看什么人一样,“闻筝,我想她了。”闻筝知道,这话她不用回,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倾听者就好。“我想去看看,可是我不能。”余烬站起身,拾起桌上的折扇,抖开扇面,望着上面传神的腊梅,眼角一滴浊泪悄然滑落。“闻筝,订飞机票吧,我要回京。”“是!”闻筝得令,马上着手去办。余烬痴痴地看着扇面,略带泪意的声音幽怨而复杂,“…放心吧,属于我们的,谁都不能夺走,你莫要怨我,有些事情,不是不争就可以独善其身……”仰起头,他合上折扇,闭上悲伤的眸。但愿他的计划能妥帖无错……从苏锦家离开的谭斯年回到了夜色酒吧,站在二楼看着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他眸色冷淡至极。酒吧永远是藏污纳垢的场所,总有人会借着昏暗的灯光做一些不美好的勾当。在他的视线里,就至少有三四对男女在打真军。如此堪比现场直播的激情,却勾不起他任何的情绪。“看嘛呢?”秦俊阳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抻着脖子顺着谭斯年的视线看去。顿时间,他一口酒险些喷出去,“我去!我说年爷,你今天怎么这么有性’趣,竟然看起这档子事了!”说着,就不怀好意地往谭斯年身下扫了扫,“难道说,年爷春心萌动了?”谭斯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可不是精虫上脑的人。”“喂喂!你这么说可就伤感情了!本帅哥只不过是生理需求罢了!你情我愿的事!”秦俊阳有些郁闷,他又不是身旁这个万年老处’男。“你早晚有一天会被一个人老老实实的管住。”“可别!我可不想因为一颗歪脖树,放弃一片大森林!小爷我风流着呢!”秦俊阳自诩潇洒的摇头晃脑,突然他鼻子动了动,凑到谭斯年的衣服上嗅了嗅。瞬间,他眼底多了些不明意义的揶揄,“年爷,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小情人了?”“嗯?”谭斯年回头看向他,面上有几分不解。“还跟我装!”秦俊阳就像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样,“你身上衣服的味道可不是你经常使用的洗涤剂,更像是小女生用的香橙味!”他从小就狗鼻子,又和谭斯年厮混这么多年,他身上味道的改变能瞒得住他!当然,他不会问他身上为什么有血腥味。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谭斯年有自己的事情,那是就连他都不能触及的领域。“你想多了。”谭斯年面不改色,沉稳的脸上激不起任何波澜。见谭斯年这般,秦俊阳就知道没戏,八成是他换了洗涤剂的牌子?兀自脑补的秦俊阳也不会知道谭斯年的内心波动。看来她喜欢橙子的味道……如果秦俊阳不说,他还真的没有发觉。秦俊阳就是一人来疯,这件事马上就翻了过去,纨绔的表情渐渐收敛,他有些犹豫,那件事该不该对谭斯年说。思来想去,他还是开了口,“我听说……雪情回来了…”说罢,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谭斯年的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谭斯年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那如同蝴蝶羽翼的睫毛却微微动了动。秦俊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在意夙雪情的。“据说,她回来就在四处打听你的消息。二哥、三哥他们就联系了我。”当年的事情夙雪情做的的确不对,但是毕竟是他们几个从小看到大的小妹妹,再说她的身体……“你告诉她我的下落了?”谭斯年悠悠地看向远方,在那张刀削斧刻的脸上,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秦俊阳毅然决然的摇摇头,“在你没同意之前,我绝对不会告诉她!”在某些方面,他有坚定的立场,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跟在谭斯年的身边。“你不告诉,自然会有人告诉。”谭斯年兴趣缺缺,“恐怕没多久,她就能找过来。”“那你见不见她?”秦俊阳试探地问道。谭斯年没有回答。秦俊阳自顾自地说道,“大哥,我说几句公正的话,你别不爱听。”只有他在说严肃的事情时,他才会唤谭斯年为‘大哥’,“出事的时候,雪情的确还小,况且她的身体也不能让她做出什么抉择。除去那件事,雪情的确是最适合你的伴侣,要是当年如果没出事,恐怕你们早就已经结婚了。”谭斯年心里没有夙雪情?他不信,如果不是装着她,他怎么会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夙雪情出国这几年,谭斯年一直都没有打听她的消息,应该是芥蒂她当年在他最孤立无援甚至是低谷的时候离开。说实话,当时他也对夙雪情的做法很愤怒。可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让他这个老大哥单身一辈子吧!虽然他没有固定的另一半,但是他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有磕磕绊绊,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就好了。谭斯年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我靠!你干嘛去!”他好不容易严肃一回,谭斯年竟然都不当回事!谭斯年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备课。”“毛?你备毛课?”秦俊阳眼珠子都要掉一地!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教书育人的备课吧?然而,谭斯年竟回过头,对他心情颇好的扬起玫瑰色的唇角,瞳仁里绽放出一抹恶劣的光彩,“哦!我没告诉你吗?我找了一个继承人。”说罢,就再也不听秦俊阳怎样夸张的乱吼乱叫,悠闲地走了。搞毛啊!谭斯年竟然找了什么继承人!夙雪情也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