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了眼睛,视线重新聚焦在病床上,他抬起手轻轻握住了妈妈的手,看见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掌心干燥温热,只到了脚边的光却始终照不进来。
“为什么这样对我?”江路的声音很低,喃喃自语一般,风却卷着他的声音落到了妈妈耳边,连带着医院里担架车滚轮拖动的声音一起,被无限放大,“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的错。”
没有人应他。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直直地朝着江路看过来,漆黑的眼眸里忽然没了之前那些疯狂的恨意,也不再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她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江路也与她对视着。
最后她突然笑了,嘴角往上拉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金色的阳光终于往前挪了一寸,落到了江路的脚尖。
*
谢临君就蹲在门外,江路推门出去一眼就看见了他,没有过多的交流,谢临君站起身,江路往外走着,顿了两步,等着谢临君走上来后继续往前走去。
出了医院,那股缠绕在身上的森冷才逐渐被风吹散,江路深吸一口气,拍拍肚子,“饿了。”
“……啊。”谢临君愣了下,“去吃东西吧。”
“好,”江路点点头,“上次严驰飞带我去了家挺好吃的店,带你去。”
谢临君皱皱眉,不置可否,脚下的步子也停了下来。
江路自顾自地走着,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街边柳树的柳条却不急不缓的飘起,风带着柳絮飘向远方,他回过头,看着谢临君,“走吧。”
谢临君这才迈开了步子,到了不远处去,解开了自行车的锁,骑着车到了江路面前。
沿着街道左拐右拐,到了江路说的那家苍蝇馆子,桌椅板凳都泛着油光,江路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坐下,扭头冲着里面的老板嚷嚷:“老板!来两笼包子一碗油茶,再来瓶豆奶!”
谢临君等他嚷嚷完了,才慢慢走过去,表情上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但坐下后表情还是回归了平静。
“你吃什么?”江路从兜里拿出了手机,一边点开游戏一边问道。
“随便。”谢临君说。
江路瞥了他一眼,起身去了柜台里面和老板小声说着什么。不多时他们点的东西用托盘呈上来,江路拿着调羹拌了拌油茶,另一只手从托盘里拿了只雪糕递给谢临君,“吃吧。”
谢临君表情凝固了一瞬。
这可是三月末,各家小卖部冰柜里都还放着速冻食品或者压根儿没有把小冰柜推出来,这是哪来的雪糕?
他的视线落到包装袋上,上面两个大字,随变。
江路夹了个包子,看见谢临君有些古怪的表情后眼睛稍稍眯了眯,唇边无端漾开了笑意,“吃呗。”
谢临君扯开包装袋,忽然站起来一手按住江路的头一手着他的下巴,将雪糕塞进了他的嘴里。
“操……”江路被呛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将雪糕吐出来用手拿着下面的木棍儿用力朝着谢临君砸去,后者立刻攥住了他的手腕,学着江路的表情,眯着眼睛扯开了嘴角,“不吃了?”
“被你呛到了,反胃。”江路说。
“那我吃了。”谢临君说着,却没有动江路的东西,喊来老板要了份和江路一样的东西,两个人坐在小凳子上,守着泛着油光的桌面吃完了这顿饭。
吃过饭后便有些食困,江路提议要自己骑车带谢临君,谢临君自然没什么意见,淡然地坐在后座上,感受风拂过脸颊的轻柔。
到了家以后那股困意也没有消退下去,江路开了门后钻进卧室躺好,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谢临君,“家里有客房,你也可以睡客厅。”
“不用了,”谢临君说,“我在客厅看会儿书。”
“哦。”江路闭上眼,点点头。
“嗯,”谢临君说,“生日快乐。”
“你也快乐。”江路轻声说着,翻了个身,把被子压在了身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睡着时窗外是一片祥和,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影在地上留下光斑,睡醒后窗外正酝酿着一场暴雨,天空黑了下来,光线被藏匿在云层后,狂风卷席着雨滴落至地面,没关好的窗户飘了些雨水进来,淋湿了窗台。
江路是被热醒的。
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燥热,一股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一时口干舌燥,竟然就那样醒了过来。
“……操。”江路攥了攥被单,深呼吸几次才将体内那股燥热压了下去,身体又像无事发生一般,没有一点儿不适。
屋外狂风愈发猛烈,树都被吹得弯了下来,江路从床头找到一盒烟,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点燃了,觉得不够,干脆将烟盒拿了个曲奇盒子装着,把烟盒撕开,烟也一根一根地摆好,用打火机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