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白天在学堂,当然不知道今天家里来的人是谁,倒是从一大堆的描述中知道了桃花眼,紫袍子。他摸着下巴满脸疑惑的想了想,道:“该不会是王叔吧。”“哎,对对对,就是他,他是谁啊?”一群人也不管赵宣说的是不是那个人,听见赵宣隐约说出个人名就叫对。赵宣满脸天真道:“好像是福临门的少东家……”赵宣说完就拉着周泰走了,一点不在意身后因为他的话而震惊的人群。福临门!那可是折阳城最大的酒楼,听说里面一盘菜都要一两银子,里面装修华丽,风格独特,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连进福临门的门槛都不配。他赵晨怎么搭上的福临门的人!赵宣没走出两步,就又被人堵住了,那人抓他手臂的力气大,都抓疼他了,还差点拉的他一个趔趄。赵宣有点生气了,小眉头都皱了起来,就听抓他的人赶紧道歉:“哎呦,乖小子,婶么的错,婶么抓疼你了。”装模做样的给赵宣揉了揉胳膊,问的还是王云达,来人笑眯眯的:“宣小子,你跟婶么说说,那福临门的少东家和你哥怎么联系上的?”赵宣一听这话,霎时戒备起来,自从在福临门卖酒方子之后,他哥就三令五申不能把这事儿透露出去,一旦透露出去,他哥将对他实行最严厉的惩罚,把他卖了,再也不要他了!于是不管对方问什么赵宣都不会说实话了。赵宣笑的乖巧,他最近胖了不少,瘦削的小脸都圆了起来,隐隐还有双下巴,溜圆大眼眯成一对儿小月牙:“我怎么知道啊,我才五岁,我哥怎么会对我说这事儿。”赵宣伸出五根手指头冲着人比划,怎么看怎么可爱。众人一想也是,谁会把家里的大事给一个小孩子说,终于给赵宣放行。村里人没打探出切实消息,但总归有一件事是确定了的,赵晨跟福临门的少东家是认识的呀!大人物都亲自来看他了,这赵晨明显是要发达了呀!村里人好奇又羡慕,少不得还有点儿小嫉妒。除了嫉妒,冷不丁还能有点别的心思。夏春一路掂量着一边往家走,回到家看见坐在门槛上抽大烟的赵大梁,当下开始说道,把赵晨和王云达一次见面,简直吹到了赵晨跟着王云达手下做事,一下子赚了不少钱。他的想象力已经无穷无尽了,甚至怀疑赵晨的家当还有个几千几万两,王云达家都是用金砖铺地!赵大梁闷声不响的听着他吹牛皮,夏春不乐意了,推了赵大梁一把,“赵老大,你倒是吭一声啊。”赵大梁拿脑瓜顶对着他,道:“要我说什么?别人家再好也不是我们家的,你激动个啥?”夏春一听,眉头皱了起来,明显被赵大梁说的不高兴,下一刻他忽然眉飞色舞,扯着赵大梁肩头衣服说:“哎,当家的,你说,你去跟赵晨说说,让那个少东家娶了我们家三儿怎么样!?”赵大梁猛的抬头看他,一把推开夏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厉声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呢?我劝你赶紧歇了那些心思,给三儿找个老实本分的好好过日子!高门大院是那么好进去的吗?咱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哪配的上?”夏春更不高兴了:“你说什么呢!小门小户怎么了?咱们三儿不也是好端端的良家哥儿,怎么就配不上人家了?再说,就算嫁进去不是正夫郎,王家那么有钱,做个侧夫郎还不是有吃有喝过一辈子?不比和咱们在地里刨食的好!?”赵大梁看着他,满眼的不敢置信:“你这脑子都在想什么?这话你也说得出来?给人当小,那是好人家的哥儿能干的吗?进门上头就还有个大夫郎压着,这日子是人过的?”“那又怎么了!?”夏春不乐意,“压着怎么了?一辈子不用干活,有吃有喝还有人照顾,这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其他的事儿还算个啥?而且三儿嫁过去了,说不准还能帮衬帮衬咱家!”夏春噼里啪啦的数落,赵大梁越听脸色越难看,吧嗒吐了个烟圈,猛的站起来:“靠着嫁出去的哥儿帮衬自己家,这话你也敢说,你真是,能不能要点脸!?总之,你给我把这心思歇了,这事儿别说没谱呢,就算是真让你搅合成了,我也不同意!”夏春火了,掐着腰开始叫唤:“赵大梁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想咱家三儿好了!”赵大梁道:“我就是为了三儿好,才不能让你这么瞎折腾!”赵大梁不想跟他吵,拿着烟袋锅出门去了。夏春抬手想吆喝,没叫住人,只得一拍大腿自己坐门槛上,他心里算盘扒拉的噼啪响,越想越觉着可行,这个事也给放在心上了。赵大梁家三儿子赵如意十七了,马上十八。乡下哥儿大多十五岁成亲,熬到十七,年龄已经大了,按理赵大梁家有粮有田,有的是人愿意和他们家结亲,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夏春满脑子都是自个儿子大富大贵的画面,看小门小户的庄稼人就看哪个都不顺眼了,儿子从十四岁议亲到现在,夏春也没看上一个合适的,这十里八村的喜嬷嬷几乎把这附近没婚嫁的汉子都给夏春看过了,夏春没看好,他们连城里老爷要纳小,哪个员外要续弦的都给夏春看了,夏春更不满意了,他们家哥儿就该嫁高门大户的公子爷,拿这些歪瓜裂枣的放他跟前,这是找骂呢!?差点跟喜嬷嬷吵起来。到后来喜嬷嬷直接放出话:“你们家的生意我是没本事做了,你们家的小哥儿娇贵,有本事还是你自己去找个能受的了你的汉子来娶他!”夏春瞪圆了眼睛将喜嬷嬷送出门,回家了就摊在炕上猛捶墙:“找就找,一些个蠢嬷子没本事的,竟早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配我家如意,哼!等我找个好的给你们瞧瞧!”夏春找来找去没找到合适的,今儿个他在人群里面看见王云达从那富丽堂皇的马车上下来,眼睛都直了,年岁正好,做生意的,很有钱!配他如意不是正好吗!?夏春越想越美,却不知道他大儿子在家里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黑色小瓷罐里面找到了银子,赵庆吉犹豫了一下,最终没留下一个子儿,拿着所有的钱,跑了!当天晚上赵庆吉没回家,夏春嚷嚷的整个细柳村都知道了,夏春哭喊着他的儿子,就怕他儿子一不小心让山上的野兽给叼了怎么办,眼睛都哭肿了。族长被他哭的烦,走到他面前道:“你儿子没跟你说他要去哪儿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总不能一点招呼都不打就凭空消失吧!”夏春听了话,一扭头问自己儿夫郎赵庆吉哪儿去了。赵庆吉的夫郎叫顾秋良,生过一个小哥,赵庆吉想要个小子顶家,前两年顾秋良又怀了孩子但没保住。孩子没了,赵庆吉也没安慰,还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说他是扫把星,克死子孙的玩意儿。顾秋良捂着被子哭了一天一夜,直到最后哭昏过去。醒来之后他做事越发谨小慎微,在家默默干活少说话,就怕做错什么,赵大梁家就会找个借口把他休了。他们家爹么已经没了,就剩下个已经娶亲的小弟,他小弟是个好的,可他弟夫郎却是个仔细的,要是凭空家里多出个被休回来的大哥,他小弟不介意,他弟夫郎还能不在意吗?顾秋良忽然被点名,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紧张道:“我……我,我不知道啊。”他磕磕巴巴的说。他跟赵庆吉早就离心了,晚上睡觉都是背靠背,除了赵庆吉身体需要偶尔做点什么运动,其他时候,两人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你是他夫郎你不知道?”夏春指控道。顾秋良手足无措,更紧张了。赵庆祥的夫郎钟小平过去握住了嫂么的手,他嫂么命苦,因为丢了一个孩子,怕人闲话,天天拼命的干活。钟小平每天起床的时候,家里的活计基本上都拾掇干净了,他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后来看他嫂么要是不干点什么,就紧张的心神不宁,他也就不抢着干活了,只时不时的叫他嫂么陪他纳鞋底,当坐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