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枫笑出两颗小虎牙,那坏模样看的王云达想揍他:“我就想见一眼追你的那哥儿,你就窝着那么久,哥们不出了这口气,我就不叫程玉枫!”王云达捏着扇子狠狠瞪他:“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他也有点真火了,“何况我跟他我跟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啥意思!?拆我台!?”“哦,你真要跟人处了?”程玉枫道,“那你更得谢谢我,不在乎你以前多混账的哥儿才是真爱你,你慌个什么!?”王云达一把推开他:“没有你这样的歪理!”“我怎么就歪理了?以后你俩就算真成了,你这点过去他还能不知道?”安恬知道,第二次见面安恬向他提亲的时候就知道王云达喜欢逛画舫,可是嘴上说的是一样,亲眼看见王云达和这么多哥儿好过那是另一样。王云达真生气了:“程玉枫,你这有点过分了。”他起身就去喊船家靠岸,要带着安恬离开,可安恬竟然和那群小哥儿聊上了!王云达烦躁的站在一边听了一耳朵。“王少最喜欢听我弹琵琶。”小哥儿腼腆笑开,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他说我弹琵琶的时候最别致。”“王少喜欢吃我做的梅子糕,没在我这儿吃酒的时候,还叫小厮过来带过点心。”脸上少不得带点炫耀。安恬稳稳当当坐在那,一个个听过去,明明是旁人在跟他示威,硬生生像在听手下汇报工作。程玉枫看的挺乐,又凑到王云达跟前:“王少,这个哥儿的确特别。”王云达看他一眼,眼神里没有平时的玩笑:“程玉枫,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别动他。”程玉枫不置可否,船靠岸,王云达拉着安恬就走。路上经过乐坊,安恬却停住脚,进去买了把琵琶出来。王云达看见就脑壳疼。等回了福临门,小哥儿手里抱着琵琶开始铿铿锵锵弹起来,他手本就残疾,弦都按不住,弹个什么的琵琶?十个音儿九个都不全,还有一个是侥幸蒙对的。王云达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别弹了!”他这一下站的太狠,身后椅子撞到后面的展示架子,架子上一个流光溢彩的陶瓷花瓶砰的落地,砸的稀碎。花瓶是安庆童家瓷器的最后一批瓷器,三百年前这家绝了后,再没人能做出这么精美的花瓶,这瓶子在世上都没存下几个,拿外面去能卖个几千两银子。搁平时王云达肯定心疼的要死,也就现在,瓶子落地声让他也愣了下,下一刻王云达指着安恬怀里的琵琶,烦躁道:“把那玩意儿收起来,老子不想看见!”小哥儿抱着琵琶安安静静坐着,有点呆,过了好久才说:“你别生气。”“我没生气!”王云达灌了杯凉茶,捏着杯子像是要硬生生把杯子捏碎了,憋着的话又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骂道,“画舫上那么多哥儿围着你说酸话,你问我生不生气做什么,你自己就不生气?”“生气。”小哥儿平静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说生气,又道,“可是你不喜欢我,我好像没有生气的资格。”王云达张张嘴,手里拿着杯子放也不是,拿着也不是:“所以你就想着学琵琶了?”小哥儿很认真的点头,垂下眼睛:“我知道我弹的不好听,但我以后会学好的。”“你不是要嫁给我吗?”王云达道,“你觉着我堂堂福临门的少东家用得着自己的夫郎学琵琶才能听曲儿?”安恬眼睛亮了一下:“你决定娶我了?”王云达哑了口,这才相处多久,又到了谈婚论嫁了?“我只是说,我的夫郎,不用学这个!”小哥儿眼睛里的光亮又慢慢散了,他说:“可我还不是你的夫郎,你好像很喜欢弹琵琶的哥儿,我先学会弹琵琶,做你喜欢的哥儿,也许你会考虑娶我。”小哥儿说的很平静,也很坚定。有那么一瞬间王云达差点脱口说娶他。小哥儿放下琵琶,黑漆漆的眼睛笔直看着王云达:“我做的梅子糕也很好吃。”话题忽然转了向,小哥儿平白的说了这么一嘴,又径直起身下了楼。王云达看着小哥儿的背影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看着桌面上的琵琶闹心,给自己又灌了一杯凉茶。晚上挑了灯,小哥儿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碟子梅子糕。小哥儿手不好,做东西就做的慢,他又做的细致,就更慢了。王云达穿着里衣在床上翻滚,快睡觉了,安恬还没回来,冷不丁睡在身边的人没影儿了。他倒是不习惯了。听见开门声,王云达松了口气,还以为下午他脾气不好把人吓跑了。小哥儿轻轻喊了一声:“睡了吗?”王云达没吭声,就听见什么东西被放在床头小桌上,他扭头看,小桌上瓷白的盘子里方方正正摆着糕点。小哥儿道:“还没睡?”“你做的?”王云达问。“嗯。”小哥儿点头,“要试试吗?”大晚上快睡觉了,按理不该再吃东西,安恬还是想他尝尝。王云达盘腿坐起来,拈了一块放在眼前看,模样一般,就四四方方的点心,没什么花俏。张嘴咬了一点,绵软酸甜,味道挺好。王云达吃了一块,又去拿:“挺好吃的。”想了想,不自在的补了一句,“比画舫上那人做的好吃。”小哥儿眼睛里映着烛光,隐约是笑了。万大掌柜觉着自己挺糟心,福临门的事情本来也不少,王云达谈情说爱还不省心。好容易扒着门缝瞧王云达那边没什么事儿,他觉着自己头发都要愁没了一大把。他不高兴,就更不想别人高兴,挑灯夜战憋坏招,想着怎么收拾赵大梁。就是他情报收集的再好,他也不可能知道老赵家自家闹矛盾要分家。那天下午赵大梁赶跑了夏春就回了屋子,连赵庆祥也不理,看赵大梁发了火,赵庆祥也不敢去给他阿么开门,他扯着钟小平回屋子,拿出药瓶给钟小平擦药,他夫郎从小到大不打架,这估摸还是头一次受伤。钟小平有点紧张,门外面还能听见夏春狠命拍门的声音和尖锐的哭嚎。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程度,他那个一直都很好说话的阿爹,发起火来比谁都吓人。“那个,不理阿么能行么。”钟小平扯了扯赵庆祥的袖子,说话时带动了嘴角的伤口,他忍不住抽了口凉气。“没事。”赵庆祥垂着眼睛,给钟小平细致的抹药,钟小平脸上有几道指甲刮的印子,已经出血了,不好好摸药,估摸要留疤。钟小平沉默了会儿,还是问:“你真要分家啊”其实想想分家也挺好,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不用看爹么的脸色过活。但如果分了,就真的让村里人看笑话了。“你不想分?”赵庆祥道。钟小平有点矛盾:“你做主吧。”赵庆祥沉默了,不再说什么。夏春吵闹了会儿,就没声音了。村里人不少都被他的声音引过来,才因为赵如意的事情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现在又被赵大梁赶出来,夏春被碎嘴的说的恨不得钻地去。再没脸的人也忍不住想要脸面。人越来越多,夏春看自家大门是摆明了不会开了,赶紧离开,他也没别的地方去,最后只能去娘家。这一天赵家人没在出门,耳边终于没有夏春的咒骂声,钟小平松了口气,竟然觉着难得的安静。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见没人开,外面人小心喊了起来,钟小平才知道是顾秋良回来了。赵庆吉把家里钱拿走之后,顾秋良干活干的越发凶狠了,给钱他就干,起早贪黑,几乎天天不在家。他家里一个小哥儿都是给钟小平看着,钟小平看不住,小哥儿时不时跑出门就没影儿了。钟小平手里还有自己的活儿,就看小哥儿出了门也能自己回来,后来就没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