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觉着,赵大梁当初分家也没什么错。搁现代,家里男人成了亲就和现在分家没什么区别了,实际上这世界一大家子几兄弟成亲还住在一块儿的,赵晨反而看着别扭。就是这世界对分家这事儿一向看的很严重,‘家’字上面一个秃宝盖,那就是一个屋檐,同一个屋檐下是一家人,分了家,那就是两家人,以后赵家老二生死都跟赵大梁没关系,大有种两兄弟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虽然最后还断了亲,赵晨没穿来之前,的确是老死不相往来。他不搭话,碎嘴的却不放过他,于是赵大梁家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知道。上次夏春和钟小平打起来了,来叫赵大梁和赵庆吉的人一路吆喝着来地里喊人。还有人叫赵晨去瞧热闹。赵晨其实想去看,后来觉着他老老实实离赵大梁家远远地都有人跟他碎嘴,他要是去了。那瞎话岂不是传上天去了!当然,他不去看,伺候地的汉子们已经说的绘声绘色了。他就不明白了,都是大男人,怎么说起闲话比碎嘴老太太还厉害。王云达正在楼上喝茶,安恬手里抱着琵琶还在铿铿锵锵的弹,那声儿一个接着一个,没琵琶惯有的轻灵,听着就像赵宣在大年夜放鞭炮,嘣的一声,然后又嘣的一声。赵晨听得贼乐,凑王云达跟前道:“你这品味够独特的,跟我们村拿火药崩鱼一个动静儿。”王云达眼皮子都懒得翻,他能说他管不了吗?小哥儿自从买了琵琶就弹得没完没了,手指头给蹭的通红,王云达看的脑壳疼,偷偷把琵琶藏起来。小哥儿没找着,默不作声的跑去乐坊又买了一把回来。王云达气的捶床。“你不学这玩意儿不行吗?”小哥儿疑惑的看着他:“你不喜欢听琵琶了?”“没。”“那我还是学吧。”有时候王云达真想撬开哥儿的脑袋看看,这弦儿都是怎么搭的,为啥就跟旁人不一样呢?他是喜欢琵琶,他又不是只喜欢琵琶,那个会做梅子糕的哥儿就不会琵琶,王云达不也挺喜欢的么?小哥儿执拗起来比牛还可怕,就这样铿铿锵锵好几天,赵晨今儿来了听了个正着。王大少趴在桌子上当尸体,话都不回。赵晨嘿嘿笑着去找万大掌柜。一点不客气,张嘴就来:“掌柜的,再帮我拿三十两银子。”往日都是十两左右的拿,忽然要三十两,万大掌柜忍不住问:“咋?”还能咋?他赵晨要盖房子!赵晨当初盖了五间大瓦房,但是住人的只有三间,赵晨张絮一间,张絮阿么一间,赵宣一间,房间建的大,搁在别人家,中间拉个隔断就能住两口人了。赵晨喜欢敞亮大方,屋子自然往大了建,一个大炕滚上五六圈都不会掉到地上。可是房间少也是个毛病,但凡来个人就得一群人挤在一屋子睡一个大屋,大通铺。赵晨家基本不来人,这也不算什么问题,但他家有了蔷哥儿,小哥儿现在跟张絮阿么睡,要么在张絮那屋,现在是没啥,长大了呢?他们家小哥儿怎么也得给弄个单间吧!别说单间儿了,就是小哥儿想住二层小楼,那赵晨也得给弄啊!再说了,他将来说不定还得有孩子,这么一算,房子就不够住了。万大掌柜敞亮,听完解释,当下就给摸出三十两银子,赵晨哪知道,只要他不去赌博,福临门早定了规矩,两千两以下,他要多少,万大掌柜都利落给钱。“记账啊掌柜的,啥时候酒钱有了分红,你自己扣。”赵晨笑道。万掌柜的不在乎这二三十两,但是赵晨认死理,回回要钱都嘱咐一句,亲兄弟还是明算账,免得以后闹出啥不愉快。掌柜的一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毛长齐了吗?!赵晨回回进城都要去看一眼曹睿。现在曹睿和以前村里那傻乎乎的模样可不同了,万大掌柜是把人当接班人培养的,说话方式和气质感觉一天一个样儿,有一次赵晨来的时候还看见他在训人。十四岁的小子嗓音都还是脆生的,训人的动静硬生像是在跟大人要糖吃,气势倒是隐约有了那么一点。赵晨前脚看他训人,后脚就拿他曾经的蠢模样笑话他。这小子刚来福临门时还生分,说个话都小心翼翼的,干活也闷声不响。万大掌柜看他紧张,用的法子更狠,直接给安排了一堆活让他干,手上忙了,曹睿就没时间紧张了,后来忙的急眼了,竟然还敢跟挡他路的人对吼了。那点紧张早没了。管事儿的当初看上曹睿,让他跟着自己干,还是看曹睿吼得脸红脖子粗一副亮爪的小豹子样,笑个仰倒。这人是万大掌柜让管事注意的,管事儿的本来看曹睿谨小慎微寻思是个扶不起来的,这再一看,还挺凶。隔天去找万大掌柜,当下竖起大拇指:“掌柜的,高明。”赵晨当初只知道曹睿被管事的看上,开始学算账,后来知道这么一出,就知道万大掌柜是个脑子活络的,笑眯眯的弥勒佛最可怕了,满肚子能整人的坏水儿,面儿上还良善的不得了。曹睿在书房看账本呢,他的房间在万大掌柜隔壁,低着脑袋露出头顶上一个方帕包的发包,整个人严肃的不得了。赵晨怕吓到人,进门时在门上敲了敲。曹睿抬头,看账本迷迷蹬蹬的眼睛逐渐清明起来,嘴上咧开个笑:“晨哥,你来了?”赵晨把张絮阿么给准备的卤肉拿出来,赵晨喜欢猪蹄儿,曹睿喜欢大口的肉,全肥的他也能吃一盘,估摸着小时候没吃到肉,馋的狠了。曹睿乐呵呵接过,扒开油包上去就咬了一口:“还是家里做的好吃。”脸儿长开了,曹睿面儿嫩,也像个汉子了。赵晨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阴阳怪气道:“回回也没少了你的。不过今儿可不是专门给你带吃的来的。睿小子,村里不少小哥儿看上你了,你啥意思?”自从曹睿来了福临门,那档次就不一样了。以前曹睿穷的叮当响,他们家原本那破房子被一场大雪压塌了,年前要不是因为赵晨,估计曹睿得去要饭,打一辈子光棍。但是现在,曹睿进了福临门那就是有了金饭碗,蔷哥儿洗三时候曹睿回去过一次,这就让人惦记上了。变着法的打听曹睿,那群人找不到曹睿,毕竟福临门他们还不敢进去,富贵人家的地方,这乡下泥腿子见到了就是莫名怂。有胆子大的就找到了赵晨。赵晨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你找我有什么用啊。”“怎么没用?你也算他救命恩人嘛!还曾听人说睿小子要入你赵家门,当你赵家的人,他要是给你当了儿子,那你这还不是爹么之命媒妁之言?”来人一脸贱笑,两手时不时猥琐的搓着。赵晨太阳穴青筋直跳,撩起扁担把人追出了二里地。“老子特么的才二十四,你特么才有那么大儿子,我呸!去你妈的爹么之命。”赵晨暴躁了,站在地头上骂人的动静田里人听了个门清。闹了一肚子气,赵晨虎着一张脸,看的谁都心里发毛。张絮坐炕上放下绣绷子,他正在绣两条红鲤鱼,他以前常年干活,手就比一般人糙,捏着针做点缝缝补补的还行,绣花这种细致的,他还真做不来,也就是现在闲着没事儿,也多的时间打发,张絮阿么给拿了块浅红的布料,他就寻摸着给蔷哥儿绣个肚兜。折腾了两天,两条鲤鱼像两条爬虫。张絮不好意思,又闷不吭声,回回看见赵晨在跟前,他就忍不住把绣布绷子往身后藏藏,遮羞。赵晨特不给面子,在早晨睡醒的时候偷摸看见了,捧着东西吭哧吭哧乐,硬生生把张絮给吵醒了。“你这虫绣的挺好。”张絮一个枕头扔过去,闹了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