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及刘家的心思,穆沉渊大致能猜到一二,可穆沉渊的心思,有时怕是连季白都难猜透,更遑论是刘方。
穆沉意将萧宝珠弄进宫的事,底下人自然得了穆沉渊授意,叫太后无意中得知了,当然一同得知的还有永春宫的刘太妃,这太后并无做出什么动作,刘太妃倒是在永春宫发了好一通脾气。
“请刘大人进宫!”刘太妃心中怒气难以抑制,连连拍着软榻叫道,李姑姑心知她一向疼爱九殿下,此番听闻他小小年纪居然对一个痴傻官奴情有独钟,必然是怒意滔天。她心中也是焦急,慌忙着人宣了刘方进宫。
刘方近几日一直忙于和新楚使团接洽,乍然等到宫中来人,倒是一愣,他急匆匆跟着进宫,才进了永春宫,一只杯子就跟着丢了过来,他眼明手快的往边上一躲,那杯子撞在一旁的门上,哗啦碎了一地。
“娘娘这是怎么了?”刘方小心翼翼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抬头问道。
刘太妃看着自家哥哥额上的汗珠,倏然惊觉刚才自己太过暴躁,她伸手扶额,十分疲惫的叹了口气,抱歉道,“对不起哥哥,我方才乱了方寸。”
刘方担忧的上前道,“到底出了何事?”
“沉意他,看中了萧宝珠,帮她脱了奴籍,还带进了宫。”刘太妃心烦意乱,只觉得近日的事,没有哪一桩是按自己意愿走的,她伸指按了按眉心,沉声道,“哥哥当初就不该放过萧家姐妹。”她确实可以出手对付,但她更怕穆沉意恨她。
刘方并不赞同她的话,沉声道,“萧家家产富可敌国,有了这个,要成事必定轻而易举。”
“可这么多年了,哥哥也不能从那萧宝姝嘴里知道些线索。”刘太妃恨恨的一掌拍在榻上,“萧家竟然在抄家前就将家产转移,简直是可恨。”
“妹妹不必动怒。”刘方如今已四十有余,人至中年有些发胖,看面相倒是慈眉善目的,可心肠却比之任何人都要来的硬,在他心里,除了他自己和他这个妹妹,便是他妻子儿女,都不能在他心中排上号。眼见妹妹因为萧宝珠烦心,他不由凑近她道,“那萧宝姝被我所救,对我感恩戴德,虽然还暂时给不了我们宝藏线索,但要她进宫帮着我们断了沉意对萧宝珠的心思,却是小事一桩。”
刘太妃双眼骤然一亮,先前的焦灼褪去,被笑意所染,“还是哥哥有办法。”
安抚好了刘太妃,刘方便从永春宫匆匆离去,受命监视刘方一举一动的陈展从暗处现身,他迟疑了下,到了穆沉渊处同他商量。
穆沉渊似是早知会有这么一茬,倒并不意外,只让他继续密切关注刘方。
陈展应了声便要走,却不料穆沉渊忽然自奏章中抬起头,低低笑道,“新楚来使,我们总归要有人接待下。”他见陈展仍冷肃着一张脸,不由叹了声,“阿展,这事就交于你去办吧。”
“你知道我不会同女人相处。”陈展的俊脸有些扭曲,他活到现在,只对三样东西感兴趣,好马、烈酒、战场厮杀,从不包括和女人打交道。
穆沉渊也知自己此举是为难他,可他身边信得过的人,除了他便是季白,只季白那性子,没准会对人家郡主殷勤勾引再来个始乱终弃,到时候惹得新楚对大鄢怨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低头想了片刻,抬头对他道,“此事,非你不可!”
知道他心意已决,自己再推拒恐会惹得他厌烦,陈展皱着眉应下,难得进宫一趟,他并不急着出宫,直接往乐坊去看了扶疏。
只是扶疏却未在自个屋子里呆着,他向小乐子询问,才知她带着新来的宝珠姑娘去了往常练箫之地。
陈展微微皱眉,心中划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宝珠姑娘?”
小乐子有些怕他,低着个头诺诺回道,“是,是九殿下看上的舞姬,暂且放在公子身边的。”
舞姬,宝珠,怕真是那萧宝珠无疑。
陈展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大脑,他早先就警告过扶疏离萧宝珠远些,可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在心中,一把抓住了小乐子的衣领,他恨恨道,“带我过去!”
小乐子从未见过陈展发过这么大的火,忙不迭的点头在前带路。
从乐坊出来向东走了片刻,便现出小片竹林,里头孤桥独亭,苍翠绿意间,白衣的乐师正盘腿抚琴,粉色宫装的女子正随着琴音翩然起舞,这画面在任何人眼中都可谓是美不可言,可看在陈展眼中,却是分外碍眼。
他狠狠将小乐子往一旁一丢,径直进了竹林。
盛怒中的男人步履迈的极大,锦靴踩在落满竹叶的地上吱嘎作响,扶疏偏头正看到他挟怒而来,不禁面色微变,手上弹琴的动作也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