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何出此言?”太后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抓着鱼饵的手微微颤抖,她勉强笑道,语气轻松,“这等玩笑话可莫要乱说,不然妹妹听到了,怕是会不高兴。”
穆沉渊心知她是怕引起刘田两族不满,也不在意,只盯着荷花池中自由自在的鱼儿淡淡道,“朕前些日子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见他主动转移话题,太后稍稍松了口气,侧头笑看着他,好奇道,“哦,是什么样的人?”
穆沉渊的眸子在阳光下微微眯成了一条线,片刻后才缓缓舒展,他侧头看着笑意盈盈的太后,慢慢道,“朕听说这清波寺的儒僧会悟大师知天文晓地理明人心,特去拜访,可您不知道……”他说着,脸上的笑容缓缓放大,一字一句道,“此人竟是当年大鄢首富萧家家主萧会,听闻,他还是您妹妹的丈夫……”
“啪”一声,太后震惊太过,手中拿着的鱼饵篮子一时拿捏不稳,叫它滚下了荷花池,鱼饵四散,喜的那群金鱼争相夺食,却因为饱食,不一会就个个翻了肚皮。
“真是可惜。”穆沉渊淡淡盯着那群翻了肚皮的鱼,也不知在说鱼还是在说其他。
太后惊魂不定的看他,面色苍白,她咬一咬唇,惨然道,“皇上真见着萧会了?”
“自然。”穆沉渊点一点头,他漫不经心的又撒下一把鱼饵,看着那些幸存的鱼饵前仆后继的去争抢那些食饵,不禁笑的有些悲悯,“真是可惜。”
他又连着道一句可惜,直教太后面色越加难看起来,有心问什么,却又踌躇着不敢问。
倒是穆沉渊见她沉默,耐心告罄,他收回撒饵的手,盯着自己的指尖定定问道,“他说要朕来问一问太后,太后为了遮掩先帝无耻行径到底做了什么牺牲,他要朕来问一问,朕的亲生母亲是谁,又是怎么死的。”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可每一个问题都叫太后脸色更白一分。
她连连退了几步,身形微晃,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哀家不知道!”
“娘娘……”远处正伺弄花圃的郑嬷嬷听到太后尖叫,慌忙扔掉了手中水洒,慌不迭的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太后,连声询问是怎么了。
太后在郑嬷嬷安抚下终于镇定下来,可显然也没了兴致再和穆沉渊闲聊,她匆匆向穆沉渊告一声罪,便由郑嬷嬷扶着进了内殿休息。
这之后,居然开始在避着穆沉渊了。
穆沉渊不以为意,太后不肯说,他可以从其他人着手,只是他没想到在他下令调查先帝时宫闱旧事时,还有一个人如同太后般,避他如蛇蝎。
“你家主子今儿又不在?”被穆沉渊打发去扶疏院子请人的李明远在听闻自己这是第五次扑了空后,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了,高声叫道,他见小乐子一副畏畏缩缩怕自己怕的紧的样子,只好忍了忍,耐着性子问,“这次你家公子这次又去了哪?”
小乐子实在委屈,他也不知是怎么了,每次李公公来的时候公子都有事出去了,这也太凑巧了,他看着脸色难看的李明远,小声道,“这,这次……是季大人邀了公子……”
“行了行了。”李明远大为头疼的敲了敲额头,不死心的问道,“那扶疏公子子时之前可否会回来?”
小乐子偏头想了片刻,喃喃道,“应该是会回来的吧。”
李明远狠狠跺一跺脚,对他道,“若是你家主子回来,烦请一定告诉她,今夜子时,有人在老地方等他。”
小乐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送他匆匆离去。
乐坊专供乐官居住的清秋院里,季白大刺刺侧躺在树下长石凳上,他衣衫半解,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身下消瘦肌肉却是健壮的,就这般慵慵懒懒,颇有些放浪形骸的味道。
这些日子扶疏看的多了,也便习惯了,当下也只在一侧半倚着树干,仔细看书。
一时气氛颇好。
季白凤目婉转间,瞅见她沉静侧颜,不禁低低一笑,“你倒好,拿我做了避开他的挡箭牌。”
扶疏偏头淡淡看他一眼,“大人又不是第一次,卑职以为您已习惯。”
想起安宁殿那次,季白不由一噎。
但听她又慢悠悠道,眼中笑意狡黠,“再说了,要卑职离皇上越远越好的人是大人您,扶疏此举,只是遵从大人之命。”
季白都要被她气笑了,他笑着伸手抓起一旁碟子里的水果朝她丢去,“我原先怎么不知你是个牙尖嘴利的。”
扶疏将那水果接在手心,冲他得意一笑,“卑职谢大人赏。”
两人在清秋院几乎蹉跎了一下午,待到入暮时,扶疏才起身告辞,她背上箭伤并没有完全见好,若是烦神久了,后背隐隐作痛。
季白见她纤眉微蹙,大抵知道是箭伤又发作了,也便不留她,冲她挥挥手。
扶疏自清秋院出来后,一路晃悠悠往自个院子走,之前小乐子也曾向她抱怨,怎么李公公每次来她都凑巧不在,她自然不好说是自己刻意为之,只一笑了之,只不知这样,还能再避几次。
正胡思乱想间,面前忽然有一位笑容甜美的宫娥径直朝自己走来。
扶疏唯恐挡住人去路,慌忙往边上一躲,谁知道那宫娥却是又直直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