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八的充气床垫,两人之间隔得极远,完全可以再塞下两个人。江乔本来还在暗自庆幸,哪知山里入夜之后风疾,昼夜温差极大。明明她一件衣服都没脱,知道自己体寒,甚至还特意又穿了一双厚厚的毛绒袜子,只是贴着尼龙布墙面躺了一会,就被冻得往回缩了缩。寒气像是从这一秒开始入侵,悄无声息地顺着脚趾往上爬,一开始只是腿,后来连手指尖都觉得有点僵。江乔把半张脸埋进睡袋,偷偷搓了搓手,根本睡不着。但身边的裴知鹤从很早开始就不再有动静,呼吸平缓,她怕吵醒对方,也不敢轻易动弹。睁着眼熬了一刻钟,腿有点麻,她终于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膝盖,夹棉的睡袋蹭出一声细响,突然听见裴知鹤说:“小乔。”江乔愣住,抬起来的腿也无声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吵醒你了吗?”裴知鹤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接坐了起来,在她仍在纠结要道歉还是坦白之际,手肘撑床靠了过来,用指腹碰了碰她的脸颊。凉凉的。虽然不至于到失温的程度,但也冻了好一会儿了。裴知鹤俯下身子,清冷的金丝边眼镜摘下,眸色很柔:“冷不冷?”他手心温暖,江乔意念力变得松散,心里想的是躲开,脸却无意识地向他的方向倾了倾,像是求摸摸的小动物,“……冷。”裴知鹤修长的指节屈起,在她脸颊上划了一下,“下次早点说。”唰啦一声清响,裴知鹤拉开自己朝向她这一侧的睡袋拉链,轻轻拍了拍自己怀里的空位,“过来睡。”脱敏的剂量他的话太有诱惑力。人对温暖的向往和饥饿类似,完全是出于本能,很难用所谓的坚定意志抵挡。江乔冰凉的手抓着睡袋上边缘,脸上似乎还残留着裴知鹤刚刚蹭来的温热触感。身前的男人穿的衣服薄,睡袋掀开后,隐隐透出让人难以抗拒的热度。她脸都快要贴过去了,但身子还牢牢定在原地。很紧张,但也藏着一些更隐蔽的悸动。两人结婚后还从未在一张床上睡过,连所谓的新婚夜都是在飞机上赶路度过。她只是没经验,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心里完全没概念。和一个男人结了婚,即便最开始的时候说好了只是互相帮助,但真要发生点什么,也是正常的。而且,像裴知鹤这种年纪的男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才奇怪吧……帐篷里没有完全黑透,尖顶上的枫叶小灯还留了一串亮着,柔和的暖光昏暗,映在少女红透的脸上。裴知鹤垂眸看向她决绝的表情,暗声失笑。江乔听见他低沉的笑声,更难为情,“有什么好笑的……”“想什么呢?”裴知鹤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狭长的黑眸眯起,“我不是那种随便的男人,不会对不喜欢我的小姑娘下手。”他扫过她红透了的耳朵,挑了一下眉梢,“比起这个,我建议你还是加快点速度,一直这样晾着,我也会冷。”“哦……”江乔不再多想,飞快地爬出来。头发因为静电的原因噼啪响了两声,乱蓬蓬的。等到真正钻进裴知鹤的睡袋,因为白天的疲累而酝酿出的一点点睡意瞬间蒸发,被冻钝了的感官全被他身侧淡不可闻的香气盈满。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清冷淡去,萦绕在她颈间的,是只有皮肤相贴的距离才能闻到的香水尾调。绵密,温暖,极绅士的性感。江乔像是被这股干燥的暖流灼到,忙慌慌地抬手拉好拉链,屏气躺下。裴知鹤这边的睡袋比她宽敞很多,似乎是双人款,两人虽然挨得近,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肢体接触。但她对自己这么多年的习惯太清楚,总有点莫名的心虚,默默向他那边扭过半张脸,决定给对方打好预防针。“那个,”她深吸了一口气,往身边挪了挪,抬起眼睛看着他,“其实……我刚刚说的睡相不好其实也不太准确,我老是会把旁边的东西当抱枕,抓得很紧完全不撒手的那种,所以……”她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才不失礼。大眼睛无比认真地注视着裴知鹤,感情之热切简直近乎于恳求,寄希望于对方能听懂她的画外音。所以,就不用在意她。如果很不幸被她缠住的话,直接推开就好。裴知鹤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她不想因为她睡着后毫无分寸感的……乱摸乱抱,让他感觉到为难。“所以,”裴知鹤慢悠悠地重复她的话,像是完全听懂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是另一个她没料到的方向,“对于这种大概率即将会发生的事情,要不要现在就提前抱一下,当做帮我脱敏?”江乔一下子没跟上他跳脱的思维,凑向他的脸都怔在了原地,瞬间烧得火烫。只是,这时候如果再拒绝,好像只会越抹越黑……江乔咬了咬牙,真的往他那边更近一些,慢吞吞地停在一个堪堪能触碰到他肩的位置,蜗牛伸出触角一样,伸手抱了他一下。蜻蜓点水似的一下,又是隔着好几层衣服。但,依然莫名的让人脸红心跳。他身上体温很热,一瞬的触感像是能感觉到紧实的肌肉,让她发散的脑内剧场越跑越偏,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刚回京市那几天,凌晨时分在主卧门前的一瞥。“这样……可以了吗?”江乔的嗓子都要哑了,好像这时候也没办法给出什么承诺,她只能格外诚恳地表决心,“你放心,我……我真的会好好控制自己的,绝对不影响你休息。”裴知鹤却挑了一下眉梢,语气平淡,“不太够。”江乔被噎了一下,完全没听懂,“……什么不太够?”裴知鹤久久地看着她的眼睛,莞尔道:“剂量。”剂量。又不是要吃药,突然说什么剂量?她有些困惑,刚要再问,裴知鹤伸手扣住她肩胛中间,将她拉入怀中。再无阻隔的火热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猛然触碰到她脸颊的,是男人硬实温暖的手臂。裴知鹤只是很松散地将她圈在臂弯里,大手轻轻地停放在她后颈的皮肤,像一块干燥的暖宝宝,烘得她整个脑袋都晕陶陶的。太近了。近到有些过分了。江乔睁开刚刚下意识闭上的眼睛,仰头时恰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毛密而长,右眼下眼睑上有一颗很小的泪痣,艳丽得惊人。她心乱如麻,垂下眼来,却又正好落在他修长漂亮的脖颈。“要想脱敏的话,至少也要是这种剂量才可以。”眼前的锋利喉结微微滚了一下,男人湿热的吐息洒在她额角,声音却是含笑的,裴知鹤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贴上来,连同他的拥抱,有些她从未踏入过的成年人世界的调笑,但更多的还是绅士。字里行间毫无任何强迫和试探,正经得可以。如果有人在这样的他面前神思摇动,好像也只能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可江乔还是不自觉地动了一下自己的腰,好像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正在血液里窜流,让她的腿都有几分酥麻。到底是谁在脱敏。虽然没有证据,但总觉得被人挖坑了……她试图抬起头,和裴知鹤理论两句,“那个……”“我睡着了。”裴知鹤闭上了眼睛,抬起沾着洗手液皂香的手,盖住江乔眼帘。他轻轻拍拍她的后脑勺,“睡觉吧,快一点了,明早叫你。”“……我也睡着了。”江乔赶紧闭眼,酝酿睡意。距离日出还有好几个小时,外面的风声更大。但似乎是因为在裴知鹤怀里,一切刚刚还觉得喧嚣寒冷的声响,都变成了助眠的白噪音。她很快就睡得很沉,无意识地摸索着,往裴知鹤怀里又凑了凑,直到再无一丝透风的余隙,连小腿都缠绕上他的膝弯,嘴角才终于弯起,露出了满足的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