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好多遍,还是在迂回和唐突之间选择了后者。江乔:【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信息发出去的一瞬间,她只是呼了一口气,就见对面的“正在输入中”亮起。裴知鹤:【当然。】还是他先打过来,夜色安静如水,只剩风吹落杨树叶的轻响。她手忙脚乱地按下接通键,裴知鹤的声音从世界另一端传来,温柔得像是在哄她:“怎么了?”刚刚压下去的鼻酸又泛上来。江乔抬起一只手扇了扇风,呼吸了好几下,故作轻松开口:“给妈妈过完生日,刚刚我鼓起勇气,跟她聊过了。”裴知鹤嗯了一声,继续问道:“聊得怎么样,开不开心?”裴知鹤出发后的一两天,一直会按京市的时间问她三餐有没有吃,也知道她今天的行程。江乔听完他的话,吸了吸鼻子,“如果……我说不开心,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裴知鹤:“当然不会。”他顿了一下,声调缓而慢,像是雪夜壁炉前的大提琴,低沉而温暖,“每一种情绪都是真实的你,开心也很好,不开心也很好,说点别人的坏话也没关系。”江乔闷闷的:“那你……不会觉得有负担吗?”平白无故接受一大堆情绪垃圾。“不会,”裴知鹤轻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补充,“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陪你一起。”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打定了主意想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江乔握着听筒,袒露心声:“我……我不开心。”“我不会再去找她,也不会对她再有任何期待了。”刚张开嘴的时候还有些负疚,但话说完,好像有什么重担也凭空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在母亲身边的她并不开心。这是她还有十秒江乔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小公园靠街的位置有条滑梯,几个五六岁的孩子站在滑梯顶上,好奇地看着她抱着手机又哭又笑。屏幕被她的脸颊触亮,又渐渐暗下去,反光映出她一张狼狈湿漉漉的脸,嘴咧得很滑稽。她抬起手擦了擦,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缓。她并没有和裴知鹤说过太多家里的事,但他却仿佛知道一切。知道一切,但并不介入,也从来不做评论。只是站在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倾听,给她主动向前迈出一步的安全感。领证时都没想过的事浮现在心头。裴知鹤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难以自抑的自卑。她心里涩涩的酸软,第一次希望自己从未出生在这个家。即便只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家也好,即便还是不般配也好……至少,她见到裴知鹤的时候可以干净又纯粹,不会因为身后家人浑浊的野心,而像现在这样抬不起头来。她平复了气息,哑着嗓子说:“我……我好了。”裴知鹤:“今天回家先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地址发我,我打电话让苏伯过去接你。”江乔微愣:“不、不用麻烦了……他肯定还有别的更要紧事要忙,我自己就可以回去的,真的不用麻烦了。”裴知鹤语气调笑:“如果乘公交车的话,不怕让别人看到你哭过?”当然只是个借口。只是别的孩子委屈了会要糖吃,他的小姑娘懂事惯了,好像从来没想过有这种选项,还在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心尖像是被淋了柠檬,莫名地,就想做一次叛逆的大人。对面的江乔果然陷入纠结:“那我可以……戴上口罩。”裴知鹤说:“降温了,在车站等车会被吹感冒。现在打车回去,车牌拍给我。”手机震了两下,是裴知鹤发给她的转账。很夸张,完全可以打几年车通勤的数额,她看得呆住了。裴知鹤又问:“看一下回家要多久?”江乔看一眼打车界面,乖乖汇报:“三十分钟。”直到挂了电话,回到家门口,她才隐约明白了他那个问题的用意。门外的地垫上,是一个用银色缎带扎着蝴蝶结的漂亮蛋糕盒。她愣了一下,俯下身翻看食盒上的送货单,再三确认没有送错之后,才把它拎进厨房。盒子打开,柑橘巧克力的香气扑面而来。她顿在原地,伸手戳进那个靛蓝色的头像:【为什么要给我买蛋糕?】明明,今天是江玉芬的生日……不是吗?通讯框里弹出裴知鹤的回答,是理所应当的语气:【有的小朋友刚才不是没吃到?】【现在补上,都是她一个人的。】一种被明晃晃偏爱的暖意充塞在心里,让她的鼻尖又开始发热。不去管什么般配不般配的比较。在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向裴知鹤撒娇。他会为她撑腰,这种认知从未如此清晰,她语气都变得孩子气起来:【反正以前也没怎么吃过。】裴知鹤回:【以后都会有的。】这是一句许诺。不知不觉间,她好像拥有了裴知鹤很多关于“以后”的许诺。她切下一块蛋糕,和小叉子一起装在餐盘里,准备端到卧室里慢慢吃。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客厅显得太过于空阔,她不太习惯。裴知鹤的新消息却又发过来:【去一下阳台。】【大概还有十秒,向外看。】江乔踩着毛茸茸拖鞋的脚步顿住,有些茫然。看什么?她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话地顺着裴知鹤的话向阳台走。外面是一片群青色的夜空,没有什么星星,实在是没……嘭!江乔的眼睛猝然睁到最大,推门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不自觉地握紧。几百朵色彩各异的烟火同时腾空而起,盛放出一片流光溢彩的花火,瞬间将整片黑暗的夜空点亮。不断有烟火落下,不断又有新的绽放。像彩色的糖果罐炸开,流泻成了闪烁着银光的星幕。临近几栋楼的阳台陆续开了灯,邻居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传来,隐约几声小孩子惊喜的尖叫。